很好!陈彻心满意足,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看到江麓的“不解风情”,他舒服了。
商泊云则很不舒服。
他从前天开始觉得有事情要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看似随意的性情下包含着极强的目的性,商泊云人生中每一个重大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譬如他一开始要考的就是长洲大学,后来也并不只是好运气,才成为一家独角兽企业的CEO。
回到十七岁这一年,一开始,商泊云只是想提前和江麓在一起,后来,他希望能更加了解江麓。
但当他徐徐图之,终于得出若干推论之后,他意识到要和江麓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毕竟,能困住江麓那么多年的“家”,会因为商泊云带着记忆回到了十七岁就有所改变吗?
年少的钢琴家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开水,表情是罕见的无言。
商泊云的手指下意识轻捻,试图分散自己的焦灼。
这份焦灼十分难得的让商泊云低沉了整整两天,及至看到江麓的那一瞬间,居然攀至顶峰。
那张苍白的脸和九年后的江麓重合,他们都疲倦而脆弱。
商泊云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
——他真的能做出这一道题吗?
但小商同学在焦灼的同时依然不忘记应下的承诺。
因此,接下来的一天,商泊云理所当然地包揽了江麓的一切。
课间和午休给江麓讲完了这两天的知识点,吃饭时撅开想要先占座位的陈彻,以及在秋风吹进教室前先把门关上——顺带着把赶来上物理课的赵百凌也拦在了门外。
最后商泊云顶着江麓谴责的目光又重新开了门,还面不改色解释:“教室的风吹的。”
然后被赵百凌怒敲狗头:“物理白学了?”
商泊云给赵百凌让出路来,动作自然地将门重新关上。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一群人呼朋引伴要去打球。
商泊云却一反常态,解散后直接过来找江麓。
小江同学本来想趁着体育课看会儿书的,看台这边的太阳柔和且舒适,今天活动室也没有音乐社的事情。
但商泊云走了过来,然后从校服外套里拿出了一个——保温杯。
“下午风大,别又着凉发烧。”
江麓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商泊云谈谈了。
“……你从哪弄来的保温杯。”
瓶身深灰色,江麓记得高主任也有一款这样的。
“教务处拿的。”
江麓的表情出现裂痕。
“是新的。”商泊云懒声道,“上学期物理竞赛的奖品,一直堆那了。”
“你看。”
他坐在江麓旁边,指尖点了点圆润的保温杯。
瓶身转过去,上面写着“2013年全市物理竞赛一等奖留念长洲附中高二(5)班商泊云”。
楷体的印刷字,规规矩矩的三排,和平时龙飞凤舞的字迹完全不同。
“这杯子,比钢琴比赛的金奖杯银奖杯水晶杯好吧?”
那些放在艺术部展览的奖杯,见证了少年钢琴家这几年的荣誉,但江麓不假思索地点头,说:“都比不过。”
他漂亮的眼睛里都是笑意,神情却认真,像是希望这个回答能让商泊云高兴。
心里的小狗终于开始摇尾巴。
商泊云嘴角勾了勾:“所以,发烧了也不告诉我,就是图我这个保温杯啊?”
原来商泊云这一天是在不高兴这件事。
江麓莫名地松了口气。
“我那会儿脑子很迷糊,是家里替我联系的叶老师。”他把水杯接过来,“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吃了药后,我就一直被家里盯着休息了。”
言下之意是并非隐瞒。
“朋友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但商泊云喜欢偷换概念。
“你这是强词夺理。”
江麓笑了起来。
水杯的热气向上氤氲,雾似的轻盈缭绕,那双原本就昳丽的眼睛又柔和了几分,“再说,每个人都不可能没有秘密。”
“也对。”商泊云站起身来,一副被他说服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