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秞心里一时上一时下,竟被叶宛晴逗出了眼泪,晕红了眼圈,鼓了脸道:“叶掌柜偌大的年纪还这么淘气,可是真好吗?!”说着转了脸瞧着窗外,懒得理叶宛晴。叶宛晴心里一动,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心肠一软,站起身微微倾身去牵青秞的手笑说:“你日后大约也是要开自己的铺子的,这般爱哭怎可行?”青秞犹自背着身不理,叶宛晴牵了起来说:“我最好的巧娘都在楼上,我带你瞧瞧去,另外再送你一样好礼。”楼上与楼下格局一般,右侧是绣工房,左侧隔了间出来,里面只有一桌一椅,想来是叶宛晴平日里的私人空间,叶宛晴牵了青秞站到窗前,飞檐雕梁间可见,梁水河隐隐绰绰,笔墨难描的清浅,青秞终是露齿一笑赞叹:“呀,真好看。”叶宛晴闻言满意的笑了,指了远处离着梁水河最近的飞檐小楼说:“你可知道那是哪里吗?”青秞摇头说:“想也是铺面吧。”“那里是家茶楼,高雅别致,可惜生意不好,店家没曾想过像我们这般在烟柳桥开店的家家的茶都不比他家的差,如今开不下去了,想兑了出去。”叶宛晴瞧了青秞说道。青秞眼眸一转,笑吟吟的交手福礼弯腰说:“多谢,叶掌柜指点。”又笑道:“叶掌柜绣个石榴皮瞧瞧呗。”叶宛晴端正了脸色说:“那穿影绣是我压箱底的技艺,轻易不给人看的。”青秞斜眼看了她说:“您只管随便去大街上拉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来,指定绣得比我好,我哪里能学去什么,不过看看罢了。”叶宛晴听了嗤的笑了出来,又牵了手往绣工房里去。叶宛晴的绣技果真聊得,青秞总算放心了,便辞别了要走,待要下楼,叶宛晴叫住了说:“那茶楼店主姓王,人称王三,极是奸狡,叫你父亲去碰碰他,”又接了秦妈妈手里的荷包递过去说:“这是工钱。”望了楼下扶了秦妈妈手上车的青秞低叹:“可惜了,人虽好,门第太低了,也不知道她现下又如何了。“当日叶宛晴生了一对龙凤胎,男的是李佑乔,女的是留在上京李府的李佐蕉。第34章相请那驾车的依然是上次挨骂的小子,这才学乖了低了头,眼也不往上瞧,等青秞坐稳了驾车便走,一路走一路又想,这个姑娘虽好看得紧,可像个木头人似的,每次坐在车里都是呆呆的,还不如自家隔壁的小兰,眉飞眼亮的,想起小兰驾车也越发的起劲。青秞只觉神思缠绵,强自睁眼,混混噩噩的往外瞧去,已是黄昏将入夜,不知哪里来的蛙鸣,咕咕三两声。桑蕾黄的轻纱睡衣,只嵌了米白的缎子边穿在身上晃悠悠的,细白的脚懒懒的伸进米白绣花缎子鞋里,外面点着羊角竹叶落地灯,昏黄的光影里桐花伏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眼睛瞧着这边,看见青秞起身,忙站了起来,将灯影挑亮了些说:“姑娘困的好些了,可是饿了?“桌上食盒里有温着的鸡丝粥,闻味道就知是李氏的手艺,嗓子里咕嘟了下,拿起勺子就送了一大勺进嘴。翠娘端了托盘进来,凑到青秞跟前细细瞧了瞧脸才说:“睡一觉倒是好看许多,开始瞧着小脸有些瓷白了,罢了,尝尝我做的杏仁羹。”乳白色的羹上浮了点点黄色的桂花,青秞左右看看又有些不舍鸡丝粥,翠娘笑道:“天晚了,鸡丝粥恐不好克化,喝杏仁羹罢。”青秞笑说,我竟像是做了大事一般,叫娘和姐姐都为我下厨呢,又喊桐花:“把我妆台上的荷包送去给大娘子。翠娘问:“是什么?”青秞扇了眼说:“工钱,十两银子呢。”翠娘哂笑:“倒未曾白白几日不睡。”凉风潜入夜,卷起纱帘,梁河掩去一天的热闹渐渐沉寂下来,青秞远眺天边的一角月牙说:“姐姐,我想喝酒。”翠娘说:“去我屋里吧,还有一瓶蜜浆。”欲起身才看见桌上还有一个红漆雕花首饰盒,翠娘说:“温家送来,你生日礼物。”青秞随手牵了。翠娘的卧室里,婉转的扶光粉纱帐,掩了温柔的地籁色纱被,临梁河窗前设炕,炕上有平头香椿木小案几,案几上白玉瓷瓶里斜插了两只艳色海棠。端了杏仁羹进来,又开斗柜取出一对素白酒盏,最后才从壁柜里捧了水晶琉璃束口瓶出来,琥珀色的蜜浆在瓶里轻漾。青秞眨眨眼,“施都司送的吧。”“你称施都司,他唤三姑娘,你说起便是横眉怒目,他说起便是小心翼翼,你们俩啥时候结的仇呢。”翠娘双手倒酒。青秞冷哼,我嫡嫡亲的姐姐只得陪我十几年,他一个外人平白霸占几十年,莫不是还叫我笑脸相迎。“翠娘好笑:“依着你,我们姐妹都在家陪着爹娘,等几十岁了,看爹娘头疼是不头疼呢,还是叫笠哥儿媳妇嫌弃呢。“青秞嗤的笑了出来:“自然是懂的,就是不舒服罢了,且难为几年再说。”端起杯饮了小口,蜜里调着酒味,在嘴里散开,天边的月牙勾出一轮光晕,翠娘心底泛起一抹酸涩:“以前在沟子村的时候,从未想过能住上这样的屋子,如今住了就舍不得走了。”青秞心底一滞,知道最多一年半载翠娘就要嫁了,虽说近,可到底是不一样了,亦端起酒盏抿了一口,斜睨了首饰盒说:“里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