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恍惚间,身后的门忽然开了。他猛地惊醒,立刻跳下椅子,越窗翻墙而逃。反应之快、行动之迅捷,让他自己都没想到。对于冬柏来说,那一晚很难熬。不仅是因为担心自己被人认出,还因为他听到了录音的全部内容。以前,副部长等人钻的是国家制度和程序的空子,而这次,他们将要侵占的则是基层百姓的利益。确切地说,是西岭村集体,以及二百四十九户村民的利益。录音还未听完,冬柏便已气血上涌,但先前的教训提醒他,切不可仅凭书生意气行动。他必须将这份录音交给和自己一样富有正义感、但远比自己有权势和能力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对付这帮蛀虫。接下来的几天,冬柏一边留意着小院的动静,一边盘算着要向何处何人提交手中的铁证。就在他以为窃听一事已经过去、没有人对他产生怀疑的时候,单正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因妻子带女儿回娘家小住,那个周末冬柏并未回家。他原本也不是每周都回家。那天晚饭后,他散步至水库,在那里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有太多事要斟酌考虑。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返回宿舍时,单正竟像一个失算的小偷一样,被自己堵在了屋里。“我知道那天晚上偷听的人是你。”短暂的惊慌之后,单正毫不遮掩,单刀直入。“我听不懂,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翻我的东西。”冬柏说。“别装了,我看见你了。”冬柏心头一惊,但迅速恢复了镇定。“所以,他们派你来杀人灭口?”单正笑了:“别说的那么吓人,我们又不是黑社会,没那么坏。”“你们还想有多坏?”单正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找着你们想找的东西了吗?”冬柏问。单正摇摇头。“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冬柏一边说,一边将被拉开的抽屉一一合上。“你放哪儿了?”冬柏瞪了他一眼:“你该走了。”“在你身上?你这样做对你没好处。”“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单正脸色扭曲,磨蹭着走到屋外。冬柏刚要关门,单正忽然跪下:“冬哥,我求你了,我这么年轻……”“你这么年轻,却学着搞歪门邪道。”“冬哥,我错了,给我个机会……”冬柏叹了口气,来到单正面前:“不如你帮我提供证据,或者干脆做证人。”单正瞪大双眼,盯着冬柏看了一会儿,然后仿佛认命一般,将头耷拉下去。“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但我觉得这是你最好的选择。”说罢,冬柏转身准备进屋。就在他马上要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单正忽然起身,将他拦腰抱起。他猝不及防,一下失去平衡,单正趁机将他掀入一旁的水缸。那水缸虽然不满,却又大又深。冬柏倒栽在水中,两腿被单正死死箍住,双手既不能将身体撑出水面,更够不着缸沿。无论他怎样挣扎,也只能在光滑的缸壁间掀起片片水花。被慌乱和恐惧攫住的他很快就憋不住气,冰冷的水随即穿过口鼻,涌进他的肺里——这便是冬柏生前最后的记忆。第43章罪行铭久凝视着缸底的划痕。时过境迁,缸体斑驳,缸底亦蒙尘多年。可他前世的最后时刻,却仿佛就在昨天。他记得,那划痕是他弄的。那是一个未写完的“单”。被冷水浸泡的恐惧再次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想起什么了?”苏萼问。“什么都想起来了。”“你是说……”“我的前世。我是在这个水缸里被人淹死的。”“真的?你确定?”“非常确定。”一阵强烈的不适感袭来,铭久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他循着这种感觉,看了看那只被扎伤的手,又摸了摸额头和耳后。苏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她想,他已经能够感知疼痛。铭久检查过伤口,立刻对苏萼道:“我得马上回k市。我得调查一些很重要的事,还要看看我前世的妻子和女儿。”说完抬脚便走。苏萼略一犹豫,随即跟上。途经西岭村的公交车大约半小时一趟,铭久和苏萼立在寒风里,各怀所想。“您怎么了?”铭久忽然问道。“我怎么了?”“说不上来……感觉和平时有点儿不一样。”“或许是你恢复了前世记忆的缘故。”“也许吧……”可是下一秒,铭久便意识到苏萼的确反常。“您……不打算了解我的前世记忆吗?”他问。苏萼看着他道:“当然要了解啦,可你刚才急着走,所以我想等上车以后再听你讲也不迟。”铭久直视着苏萼的眼睛。死神的眼神自然无懈可击,但铭久却在眼神之外发现了苏萼的破绽。“您……来过这里?”“是啊,十几年前来过一次,和晴夏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