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申打量着她,眉眼弯弯,却好像有些嫌弃似的:骨瘦如柴,面白如纸,好像被虐待了似的,这样把你带回去,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对女人用强啊?
明明是一片好心,偏偏被他说成这样。林羽乔很配合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她明白楚申的用意。
就这样,一路上楚申不停地插科打诨,跟林羽乔说这聊那的,林羽乔多少被转移了注意力,听久了,困乏的感觉便涌了上来,终于,她在颠簸的马车上沉沉地睡着了。
江夏王府那边正如林羽乔所料。她走后第二日的早晨,见送进去的早饭仍是滴水粒米未动,菡蕊才壮了胆子去劝她,这才发现了被子里根本没有人。
江夏王已经上朝了,徐嬷嬷前一日刚受了风寒正卧床养病,得了消息后强撑着指挥阖府上下,又是一番轰轰烈烈地找人。徐嬷嬷这边着急上火,丫鬟仆妇们却已经没人把这事看得太重了。可直到江夏王下了早朝回府,人仍没有找到。
之后事情进展就比林羽乔预料的要快的多了莫廷轩一听便觉不妙,那天不知被她听到了什么,自然不敢再让夏露在她面前出现,只得安排了其他人盯着幽涧园。那人并没有递来什么消息。他让卫姜去找人,很快发现那人竟在草丛中昏睡。
卫姜赧然,只觉抬不起头来。
莫廷轩哪还有心追究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她找回来。他四处踱步,想着她竟真不是昭璧公主,竟真的走了吗?环视的目光就愈发阴冷起来,然后看到了桌案上的信那信封是暗黄色的,不太显眼,大家都忙忙活活地找人,还没人注意到。
信封上书皇祖母亲启,字有几分雄健洒脱的感觉,昭璧公主竟是练的符宗的字。祝淼与符宗的忘年之交,江湖闻名,莫廷轩常年在外行军,也少不得要与江湖人士打交道,自然是听说过的。
莫廷轩想起昭璧自幼跟着祝淼生活了十年的事情,不由得恍惚了一下,目光不复阴冷。这手字实在很有辨识度,若是字迹不同,她近来为了沐桐的事频频往宫里递信,她身边的人或太妃必定能看出异常。如此说来,若人是假的,不仅要长得一模一样,字还要一模一样,这也太难了。而且这信并未给了回事处而是放在这里,是让他递给太妃的意思吗?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莫廷轩再也顾不得许多,马上赶往宫中。
同一时间,楚申等人已换过两趟马车行出百里,开始不疾不徐地走着了。他瞧林羽乔睡得很沉,便盘腿打起坐来。路过不平处,马车一阵颠簸,楚申在外行走惯了,自然不为所扰。可她的头和身子靠在车厢板上,本就硬邦邦的,再这么颠簸着磕几下,一定不舒服。他正想着要不要去和赶车的坐一起,让她躺着睡,就又试着摇晃了几下,接着肩头一沉。
暖香的气息传了过来。楚申莫名的心旌一曳,直了直身子,靠在肩头的人果然更舒服,靠得更实了些。
外臣直接请进后宫的情况少之又少,莫廷轩费了好一番波折才等到慈裕宫的传召,太妃知道定是出了不寻常的事情,闻讯立刻召见,摒退左右只留了张嬷嬷在身边。
莫廷轩将那信递了上去,太妃接过一看,不由困惑,昭璧近来常往她这里递信,怎么这次江夏王亲自带了来,还这么着急求见?
公主今早忽然不见了,府中遍寻无果,廷轩找到这封手书,想来与公主的下落有关,特来请皇祖母相助寻找公主下落。
你说什么?昭璧不见了?太妃的声音抖了起来。
张嬷嬷劝道:先看看公主写了什么才是。
太妃抽出信纸,神色须臾万变,看完信后透出无限的颓然。她瞑目半晌由着那信摊开在手中,屋子里只有气流抚过时纸张晃动的声音。
莫廷轩忍不住屏息,神色肃然。若她告了自己一状,太妃必定勃然大怒地向他问罪了。如今这种反应,正说明另有内情。难道,真的是误解她了?那蒂影门的事情又该不该跟太妃提起呢?他又想起那日那个他不敢直视的眼神,心中猛得一震,又想着若她人不是假的他顿觉血气上涌,心也剧烈地跳动起来。
良久,太妃睁开眼,她将信递了张嬷嬷,示意她拿给江夏王。
莫廷轩心中正如翻江倒海一般,一时也忘了礼节,迫不及待地接过信就看了起来。
见江夏王这等持重之人如此失态,太妃不由就叹了口气。
信不长,寥寥几句。大致是说这段姻缘本非她愿,如今孩子没了,她更无牵念,又得知自己生母另有她人,愿寻母亲芳踪,勿牵勿念,然后便是向太妃道歉,是恳求太妃代她好好照顾沐桐云云。
她的生母不是皇后?莫廷轩这才明白,自己竟真的一开始就误解了她!
而她,将出走的原因都归到了她自己的身上,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自己。莫廷轩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他很清楚这并非实情。她早就与蒂影门的人有接触了,而那狐皮却是孩子没了之后她又拿出来上手的。她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早先也并没有要走的打算。既如此,那就是听到了自己和廷轶的对话,才伤心而去了。
自己那样混账地对她,她真的不想在信里大写特写,把他痛骂一顿,狠狠告他一状吗?还是,已经对自己彻底死心了,连提也不想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