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昨日还在昌府门前,迎接他们师兄弟三人的昌平方昌公子。然而此时这人一双眼里看不见眼白,面目狰狞像是一只凶兽。雨水噼啪地砸下来,他却像是毫无知觉。又是对于危机的悚然感应,风鹤鸣忽然长身后跃一步,几乎同时,昌平方已经一拳砸在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声闷响,青石板竟然被他一拳砸裂。
风鹤鸣不由得心头一凛,昌家不过是经商人家,昌平方一介书生,如今哪来的力气一拳能打碎石板?
然而那拳头又向着他袭来,他背后便是惊恐万分的昌员外夫妇二人。风鹤鸣心下一沉,拼了两败俱伤的心思,抬剑直刺向昌公子的心口!
“二师弟!躲开!”
风鹤鸣听见剑千山的声音,脚下一步错了开。昌公子一拳打空,身形尚未稳住,又是一道白影闪过,两指点在了他后颈之上。
竟是星河影。
风鹤鸣只知道他这个三师弟一身轻功极好,却从来不知道这小子点穴的功夫什么时候也进步了?却只听轰然一声,昌公子扑倒在地,发出的却不似人身扑在地上的闷响,而是空空的声音。
空的?
风鹤鸣一愣,站在门前的剑千山已经快步走来,手上撑开了一把伞。剑千山的内力修为自然足够挡住这雨,只是星河影的功夫实在让人没眼看,这伞他是打给星河影的。此时星河影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赶上了。”
风鹤鸣微微敛眉:“你们这是?……”
剑千山转身看他,带些调笑的口吻:“阿影平日琢磨的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这次总归是有用了。”说到这里,他又是看向昌家夫妇,微微敛眉,叹了口气。
昌员外仍是惊魂未定,廊下还缀着丧事用的白绫,此时再看直挺挺倒在院子里瞪着两眼的昌公子,场面分外诡异。更诡异的是昌公子背后的星河影,此时他蹲了下来,一手在昌公子后背上一节一节地摁下去。
这……这小子,是有什么不可名状的特殊爱好?
虽然是刚刚经历过生死大事,昌员外到底是有几分护犊的,此刻见原本应该给儿媳妇超度的道士却在自家儿子身上动手动脚,昌员外立刻冲出了雨幕:“这位道长,你这是要做什么?!”
星河影微微抬头看了昌员外一眼,那眼神里一闪而过是一丝不屑,却刹那便被他收了起来,改是一副修道之人的淡漠模样:“昌公子已经往生去了,员外自作聪明,却是害得贵公子死无全尸啊。”
昌员外闻言愣在了原地,却见星河影的手停在了昌公子的腰椎处。而后是略一皱眉,转而拿出了一柄短匕,割开了昌公子的衣服。只见那处皮肉是一片青黑,却又有一处小小的凸起。昌员外还未来得及阻止,星河影手上的匕首就已经刺了下去。
然而却不见血色,反而铿然一声,像是刺中了金石铁器。星河影眉头皱得更深,剑千山也是微微敛眉。风鹤鸣看得是一头雾水,只问剑千山:“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剑千山略一歪头,他也是一知半解:“阿影说这是当年魔教的功夫,名为‘还魂术’,最长只能用七天。七日之后……”
说话间,星河影的匕首猛地往上一挑,利刃划开了直接划开了一层皮肉。还未等人惊叹,他双手抓住刀口两边,而后是用力一扯——
露出来的,却是一副铁架子。也不是骨骼模样,更像是纸灯笼里竹架子。
剑千山微微皱眉,星河影则是嗤笑了一声,屈指弹了弹那副铁架:“画虎画皮难画骨,偷师学人家的东西,做出来还真是粗糙。”
不只是风鹤鸣,昌员外也是一头雾水。剑千山微微敛眉,星河影便是抬头看看昌员外:“我就很好奇了,昌员外,都这年头了,还有人信起死回生那一套呢?”
昌员外张了张嘴,星河影便起身,伸手把匕首放在雨水里冲刷:“令公子这些日子活动如常,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那人是不是还说,令公子如今死而复生,不能再与阳世之人说话,更不能再进食凡俗食物?”
看到昌员外脸上一阵煞白,剑千山便知道星河影是说对了。星河影叹了口气:“傻不傻?所谓还魂术,就是个傀儡戏罢了。他把你儿子的皮剥下来,蒙在这个机关架子身上,尸骨用化尸水一毁,就这么骗了你们老两口到现在。你看着他会走会动,那不过是因为头上有个用磁石引动的机簧罢了。你看见这眼睛了么?陶泥捏的,现在一下雨,全都糊了。”
剑千山微微敛眉:“所以这东西只能用七天,七天之后,机关就会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