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时羿在下午去接了顾烟,然后一同去医院。
何亮在前座上开车,路上江时羿大半时间都在打电话,顾烟听得出,他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她便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
想到即将要见到陈秀梅,她心底五味杂陈。
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面,她当着陈秀梅的面砸了车,可那时候,陈秀梅人还是好好的。
但现在,陈秀梅病了,病得很重。
如果陈秀梅是个好妈妈,毫无疑问,她现在绝对会义无反顾去医院衣不解带地尽孝照顾,可她对陈秀梅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这让她甚至想不到见了面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又要和陈秀梅说些什么。
她望着车窗外,放在双腿上的手,无意识地越攥越紧。
这时,她忽然感觉手背一热。
她回头,就看到江时羿一边打电话,一边握住了她的手。
他还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目光却是看着她的,他的眼神很温柔,似乎在告诉她不需要担心。
她心口微暖,对着他微微牵动唇角笑了下。
后来,他就一直没有放手。
两人走进病房,顾烟一眼看到病床上的陈秀梅。
陈秀梅老了,也憔悴了,两鬓都有了白发。
一瞬间,她鼻尖发涩。
陈秀梅原本是躺在病床上的,听见脚步声,才睁开眼,看到病床前站着的两个人,她愣了下,旋即,眼底迸出亮光来。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目光死死地锁在顾烟的脸上,嘴唇颤抖着,“小烟……”
喊完名字,她就哽咽了。
江时羿顺手将手中提来的营养品先放在了床头柜的旁边,然后拉着顾烟,在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顾烟身体有些僵硬,陈秀梅一直看着她,而她视线模糊,仓皇地低下头,迅速擦了一把眼角。
这毕竟是给了她生命的母亲,她无法原谅,但到底也很难做到彻彻底底的舍弃。
“小烟……”陈秀梅又喊了一声,眼泪滚落下来,“你终于肯见妈了……”
顾烟深吸口气,抬起头迎上陈秀梅的视线,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唇角,试图将话题转移:“医生怎么说的?”
陈秀梅抬手擦眼泪,顾烟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递给她。
陈秀梅一边擦眼泪,一边带着哭腔说话,“医生说,最好是月底做手术,为了保证不要转移扩散,手术之后先用放疗做辅助,必要的话,还得考虑化疗。”
陈秀梅越说越绝望。
当年江老太太也是癌症,她是眼睁睁看着的,江家住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可老太太还是受尽了罪,最后人也没了。
她现在一无所有,又得了差不多的病,更不敢想以后。
“报应啊,”她哭着说,“这都是报应……小烟,妈知错了,妈知道以前亏待了你,妈对你不好,所以老天才给了这种报应……”
顾烟不知道要说什么。
作为一个女儿,她或许应该在这个时候安慰一下陈秀梅,但是她依然不能做到毫无芥蒂地原谅过去的一切,所以她只是沉默。
她不说话,陈秀梅就一直哭,后来她实在看不下去,才出声:“别哭了。”
陈秀梅很艰难地止住了眼泪,“妈知道你恨……妈也后悔了,要是再给妈一次机会,绝对不会那样对你,你比你哥哥懂事那么多,从小就听话……”
顾烟打断了她的话,问:“你病了,我哥人呢?怎么都不来?”
提起顾威,陈秀梅摇摇头,深深叹息,“你哥到现在还是不务正业,之前我做零活存了一点钱,又被他拿出去赌……现在又欠债,家里有人催债,他就再没回来过,我都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人了,电话也打不通。”
顾烟拧眉,扭头问江时羿,“你能帮忙找找我哥吗?”
江时羿说:“找人并不难,但问题是,找到他有用么?”
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