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腾回过神来,黑板上的笔记已经被擦掉,他还没记下来。
旁边飘过来一张卷子,田尘的,上面不是之前干净的卷面,密密麻麻写着思路和计算过程。
安腾想也没想,把卷子拿了过来,将大致思路抄到错题本上。
很多时候无言的温情或是暖意会挑起一个人近期最懊悔的事情。安腾想到了昨天,昨天晚上。
但是田尘好像不在意,他一直这样,融入集体却又游离在外。
“尘哥,今天中午你……”
“走了。”田尘在教室门口说,“再不走人多了堵上了不好走。”
“来了!”安腾也没管桌上整理得怎么样了,起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两人在路上,安腾打着那把女式太阳伞,小小的伞面充斥着不安。
“你爸经常来接你吗?”安腾问。
“看他忙不忙,大概不算经常吧?”田尘想,有时候是爸,有时候是小爸,安腾这时候只问了爸,所以不经常接。
安腾挠了挠头,“昨天……”
“昨天什么?”
“昨天头像你看好了吗?”安腾一转话题。
“不是早就看好了吗。”田尘点开手机,“你发我的那些我就觉得这个挺好。”
安腾没继续说话,两人穿过窄巷子,路上的面馆和小摊散发的香气勾起食欲,忙碌的一天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
“有狗。”安腾说。
两个人在窄巷子里,勉勉强强能并排站立,窄巷出口那边不知道从哪跑来一只流浪狗,不大不小。
田尘笑了笑,“你怕狗啊?”
“一般。”
两人也没管狗,径直走出巷子。
“我家里之前养过狗。”田尘说,“不过前年死了。”
安腾没养过狗,他妈说养狗很烦,养猫也烦。所以安腾小时候养金鱼,养乌龟,结果都没养过一周就死了。
“多大死的?”
“十六。”田尘说到这里有些伤心,“我六岁的时候狗就在了,那时候那狗跟我人差不多大,我还经常叫它哥哥。”
安腾觉得这个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少年好像也很脆弱。
但这个十六七岁里,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拜拜。”田尘说。
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安腾平复一下心情,最终他还是没说出来。
安腾回家点到尘哥的主页里,寥寥无几的几条朋友圈不知道他是不是设置了隐藏。但在他的感觉里田尘不像是那种喜欢发朋友圈的人。
短短半小时的午觉可以让整个疲倦的上午烟消云散。
安腾给田尘发了条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学校。
田尘说他在楼下。
安腾放下手机,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那把太阳伞,一边穿鞋一边开门,鞋子还没穿进去,先跑出去按电梯,然后等电梯的同时系好鞋带。
他还带了件衣服,今天周四,可以去打打球。
下楼,安腾也不顾太阳有多大,小跑着到十字路口。路边的店铺里涌出的凉气带给他一丝清凉。
“尘哥!”安腾在不远处喊道。
田尘转过身朝他笑了笑,“走吧。”
下午的课只有三节,第四节课原本是自习,但是今天做大扫除。
田尘自然不在做清洁的榜单上,安腾也不在。
下课铃响,田尘准备跟安腾一起去球场。他不打球,他只是去看安腾打球。
“尘哥,你去打乒乓球吗?”田玥平问。
“不打。”田尘看了看太阳,“你们要去?”
“嗯。”小苹果点点头,他手里拿着球拍,“我新买了块球拍,今天刚好试试。”
韩炬桐这时走了过来,“我先去占台了。”
“嗯。”
学校的乒乓球台就六个,还有两个是坏的,要占到好台子得快点下去。
“尘哥走吧。”小苹果试图拉着田尘过去,但是他拉不动。
“你们先去,我等会儿来。”田尘还在等安腾。
远处日边云深,包裹着学校的青山上有几处人家,等日落哺食时,会升起袅袅炊烟。
安腾拿了两块钱,朝小卖部阿姨说:“买水。”
然后阿姨拿了一瓶农夫山泉。
安腾把瓶子递回去:“两瓶一块的。”
田尘在小卖部前面等着。
“为什么我这次给两块钱阿姨给的一瓶水。”安腾问。
“嗯?什么一瓶水?”田尘已经扭开了安腾递过来的那瓶,缓缓喝了一口。
“你昨天还是前天来着不是说给了两块钱阿姨给了两瓶水吗。”安腾说。
田尘好像被水呛了一口,咳嗽不止。
安腾上去拍拍背,“我就在想这次怎么给的一瓶。”
“谁、咳、知道呢。”田尘系好头巾,汗水沾湿发梢,他头部动作一大起来就会带着刘海一起。
安腾试图抓住头巾后梢,但是随风飘舞的带子并不好抓。
“尘哥,你这个哪买的,戴起来还挺好看的。”安腾跑到田尘前边看着他。
看得田尘有些害羞。
“你不是也有个帽子吗,戴起来也挺好看的。”
“教室里的。”安腾说,“我下来打球不至于戴个帽子。”
两人走得很慢,不远处的球场里已经聚集满了人,要不是提前占了场子,恐怕还真打不上球。
田尘坐在球场旁边,看着安腾跃起落下,看到他的衣角,从衣角里看到他的身体。
这世界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总有人靠近,总有人主动。可有时候太近,会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有时候太远了,之前的联系就会消失,遗忘。
昨天已经过去,拾起昨天再看向明天。
过好今天就行了。
田尘不是很喜欢打篮球,他甚至连一些篮球的规则都不清楚。看着看着旁边就走过来一个人。
贾正华是从乒乓球台那边过来的,他最近也迷上了乒乓球,但是对早就开始打球的小苹果和韩太子,他的技术太差了。
“尘哥!”贾正华朝他喊。
田尘这才想起了什么,跟他一起去乒乓球台那边。
六球台,十二班占了俩。
纯潘正在和韩炬桐打得火热,旁边小苹果和王中成在打。
不过在田尘眼里他们打得都很差。
“尘哥来了。”韩炬桐说。
小苹果也不打了,把自己的拍子递给田尘,“尘哥,你之前那个球是怎么发的啊?”
田尘拿着拍子笑了笑,原来他们叫自己来打球就是为了这个。
几人听着田尘的教学,对乒乓球这项运动逐渐有了新的看法。
原来发球有这么多讲究,原来正反手得这么打。
“尘哥,这是你的水吗?”贾正华指着旁边草坪上的一瓶水问。
“是。”田尘点点头。
贾正华扭开瓶盖,仰头倒了点水喝,嘴没有碰到瓶口,但是田尘还是膈应。这瓶水他再也没喝过。
“安腾也来了。”田玥平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乒乓球场与篮球场相连的那条小路,四周的杂草蔓延在石砖上。
田尘猛地回过头,安腾朝他挥挥手。
“你怎么不打篮球了?”田尘问。
“太累了。”安腾一屁股坐在草坪上,草尖有些扎人,但没什么关系。
“而且杨轩和另外几个人没来,打不起劲。”安腾说。
田尘没有继续接话,他站在安腾旁边,趁着岁月还长,看看身旁。
“尘哥,昨天那个……”
“草里有虫子。”
这片渺小的绿茵,安腾躺下,双手枕着头,仰视田尘。阳光从田尘身后袭来,有些刺眼。安腾眯着眼睛微笑。
田尘蹲下戳了戳安腾的肚子。
安腾笑着起身。
“有点肉啊。”
“哪有,都是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