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地抚摸着笔记本,翻开它,笔记本的前几页是那些被反复涂抹,如同宣言的东西,而后面的内容更加荒诞不经。
有离奇的故事,有碎片式的段落,还有些潦草的涂鸦,记录着一些神神鬼鬼的奇怪内容——
会瞬间移动的雕像,食人的禽类怪物,来自恐怖空间的老人,永无止境的向下楼梯,无法杀死的巨蜥……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
“人老了,尤其多愁善感。
“我想,我可能有过一个作家梦——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它在我的心底滋生。
“于是就有了这些故事,我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甚至无法成篇。
“你就把它当是我写的小说。
“或许,你可以是它唯一的读者。”
老人艰难地拿起笔记本,递给女人:
“我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潜意识。
“我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到头来,这样的生命没有什么太多意义感。
“在内心深处,我经常会感到一种空虚,我多希望自己这一生曾经为某些崇高的东西奋斗过……”
“所以,我幻想出一个奇诡的世界,以及一些不曾存在的战士,而他们在为人类而战。
“至于故事的具体设定……我没想好,那些信息并没有出现在我的脑海。
“或许我从来都不具备成为作家的素养。”
女人安静地接过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陆明再次闭上眼睛。女人翻动纸页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让他感到有些昏沉。
就这样结束生命,倒也不错。
他想着。
对方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点不真实的金属质感:
“您确实战斗过。”
她那有些奇怪的声音让陆明再次睁开眼睛,瞥向她——
女人用捧着易碎品的姿势,小心地将笔记本放回他的手中,轻声说道:
“您退休之后,这些故事的后续图景变得更清晰了一些,我可以为您讲述。”
她又看向一旁——小桌上,昂贵的名酒一瓶挨着一瓶,还有半杯残酒:
“听说,您以前从不饮酒,但看来,您最终还是喜欢上它——酒可以麻痹理性,让人类出离生命的绝对无意义,获得一种短暂的,悲剧性的陶醉。”
陆明眨了眨眼。
这还是个女文青?
而对方无视了他困惑的眼神,继续说道:
“这很正常。
“因为对凡人来说,生命就是与熵的拉扯,并且最终投入它的怀抱。
“但对那些世界之外的至高神性而言,祂们的生命永恒而无垠,熵增只是无害的微风。
“祂们处于比我们更高的叙事层,这个更高并不只是叠宝塔般的高,更像是穿插、重叠,甚至某种绝对的碾压。
“而这个可悲的宇宙,恰好处于那些终极神明们的战场上——
“代表血肉的亚大伯斯与象征钢铁的破碎之神,在维度之外展开我们无法理解的征战;
“创造了‘7’的黑荆棘女士与代表着‘5’的宇宙海星,在数学层面玩着围棋游戏,争夺一个又一个世界泡的定义权;
“萨姆·豪威尔正在叙事阶梯飞速爬升,意图主宰万物,而你们投掷出的超形上学武器‘锥形长矛’紧随其后,洞穿了九十个宇宙,想要猎杀这头新生的神明;
“相啸魔和缢王争夺着宇宙诞生前的虚无位格,祂们的战斗还算文雅,一个在舞台上永世表演,另一个发出憎恨的嘘声;
“人类最古老的奴隶主千指之星虎视眈眈,将那些异常投放到地球;
“知识之蛇与深红之王在世界的暗面对峙,无论谁能得胜,人类都将不复人形……
“正是他们的战斗,在我们的世界掀起无尽灾祸——
“亚大伯斯的一次呼吸,让那些血肉房屋、吃人的红潮与‘否决者’们出现;
“破碎之神的怒吼中诞生了安德森公司,我教,以及数不胜数的机械怪物;
“黑荆棘女士的笑声摧毁了一万个星系,五角海星从十万二年就在吞噬一代又一代人类,你们的逆模因部全员殉职,只是拖延了祂的捕食;
“深红之王化为红色的幽灵,席卷欧亚大陆;知识之蛇背负着被放逐者的图书馆,用禁忌的知识引诱智者,拆除文明的根基……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悲剧式的破碎的世界,是万因之果,是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女人的目光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惶恐,有哀伤,还有神职人员特有的悲悯:
“因此,我们投入了机械之主的怀抱,选择了我们的主宰。
“至少,跟随祂,我们还能在终焉时刻保留一点人形。
“但总有些人,就是不肯屈服。
“不是吗,陆先生?”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笔记本上那个被反复勾画的模糊图案:
“至高神性们并不都是个体生命,不被单一意识的概念限制。
“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维度级别的模因灾害,另一些则是多重人格与神格的混合体。
“还有些正在成型的真神,则是复合体。
“比如……有一位冉冉升起的至高神性。众生称其为‘典狱长’、‘狱卒”,‘人类世界的守门人’。
“但奇异的是,这个存在本身拒绝完成登神,甚至将这一情形视为一种‘末日情形’,严防死守。
“祂……或者说,从未成为“祂”的他们——你们,也因此而强大。
“对我们这些信徒而言,这让人困惑。
“但也令人敬佩。
“万千维度中,唯有你们,独断专行,却永远把一支枪对准自己。”
女人迎着陆明看疯子一样的眼神起身,站直,向他郑重地伸出金属组成的手掌:
“所以今天,日子到了。
“我来为您送别。”
陆明整个人都懵了。
这TM哪儿跟哪儿?!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kanshuc.cc。手机版:https://m.kanshuc.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