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逼问直向宋子慕而去,听到这几乎是质问的一番话,他立马心神俱震。
熟悉的谴责话语他听得多了去,但那大多只是在百姓或者那些忠臣口中。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钟慎,声音很轻很慢,几乎是质问一般。
“你明明知道……钟慎,你知道的。”
像是被同类背叛、跌落窠巢的雏鸟,落地的瞬间明明看起来那么脆弱,偏偏还要努力扑扇翅膀,试图用凌厉的姿态掩饰自己的惶恐无措。
宋子慕咬牙切齿,狠声开口:“你明知道天子已经拟好了圣旨,就等着替罪羊的出现替他担下骂名。我担下了骂名,所以我就活该吗?!我就该死吗?!”
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
“你明明能想得清楚。”钟慎一改刚刚谴责的语气,眼神包容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想不清楚五年前的事?”
这个眼神宋子慕极为熟悉。
十七岁那年自己与钟慎对弈,自己执白,钟慎执黑。
他棋差一招被逼入绝境,无理取闹的耍赖,非要收回自己刚下的那颗黑棋。
钟慎一边说着“落子无悔”,一边纵容地收回自己后下的白棋,任由他悔棋。
当初的他,因为这个包容的举措而沾沾自喜,此刻面对同样的包容,宋子慕却只觉得愤怒。
宋子慕这才知道自己被钟慎摆了一道,他面容阴鸷地将钟慎抵在墙上,语气凶狠,满身戾气毫不遮掩的朝钟慎袭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钟慎面前完全展露自己恶劣糟糕的一面,以往他虽然惯会冷嘲热讽,却也是带着三分收敛的。
大概是少年时期太美好,所以打碎起来尤为艰难。
“钟慎,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敢。”钟慎说,“但是你不会。”
“哈……荒唐至极。”
宋子慕冷着脸,慢慢走到剑架边,他略一使力,抽出寒光森森的利剑,刀刃劈开空气产生的刀鸣在室内响起。
剑尖直指钟慎,冰冷的剑刃离钟慎的脖颈只有咫尺之距。
宋子慕讥诮:“你又怎知我不会?比起搬弄权势,唇枪舌战……杀人,才是我自幼学习之道。”
气氛顿时紧张,钟慎却直视剑尖,不闪不避。
宋子慕被他的态度激怒一般,发了狠将长剑往前推去,剑尖直直指向钟慎的喉咙。
剑鸣如同悲泣,在钉入墙壁后才渐渐消停。
宋子慕眼神凶狠,凝视钟慎许久后才开口:“为什么不躲,你不要命了吗?”
钟慎仍然是那个姿势,他的声音好听而笃定。
“因为,哪怕连你都觉得自己已经恶业缠身,在我心中,你也会一直是那个英雄……你学的不是杀人之道,而是救人之道,我相信你不会失手。”
如同日暮时在古寺听见的敲钟声,悠然清远,带着历史的厚重,让人一听到就忍不住安下心来,丢盔弃甲暴露自己的脆弱,痛痛快快哭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