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先生,你知道水晶不?”马桂一副胸有成竹式的样子在循循善诱,其实脑子里飞快转动着该如何给‘有好大好处’的定论找到合适的理由。
“知道。不是你们的特产吗?这和花栏有什么联系吗?”小野小心地询问,生怕自己的问题过于低级惹人耻笑。穿戴整齐,发型笔整的泥瓦匠不是一般的泥瓦匠。马大六他们也在边上恭敬地听阿桂授业解惑。
“那石英是什么,你知道吗?”阿桂心里有了点谱,又多卖了个关子,给自己争取了些时间。
“不知道。”小野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听我说”阿桂理清了思路,一个圆圆满满的解说酝酿成功,“石英是初级水晶,在进化的初级阶段。虽然外表差异很多,但内里功能相同。就如同野鸡一样,大的野鸡五斑斓,小的野鸡灰头土脸,但假以时日,小野鸡长大了同样也会多姿多彩的。”
“野鸡?”小野有些不太明白了。
“是的,野鸡。水晶会发出有益身体健康的磁射性,有净化空气,肥沃土壤,促进植物生长的作用。”阿桂的思路清晰了,就懒得再揪着野鸡来救时了。
“请继续说下去。”小野也觉得关注野鸡的问题的本末倒置。马大六终于听明白了点,他附和着说,“是的,是的。”
阿桂看了一眼马大六,微微点下头,“石英的成分是二氧化硅,地壳中所含元素最多的四种元素,铁、铝、氧、硅,石英就占了两种”阿桂感叹幸亏平时听朝正哥说多了,要不然今天真不知怎么收场“水晶,在日本也称之为水精,意为水之精华,而水是生命之源。”这前后两句风马牛不相及,马桂接得天衣无缝。
“先生,对我们日本也有所了解?”小野严厉的目光终于柔和了。
“当然,我们一衣带水,睦邻友好,怎么会不了解呢?你知道日本有个江木胜不?”阿桂很自然地就甩出两句官方用语,但是他对日本的认识也仅限于在朝正家看到的一些水晶的相关资料,所以忙又把话题往回扯。
“江木胜?先生,这个我真不知道。”小野的脸上已是一副崇拜。马大六、仲常、炳黎互相看了看,想出声附应,又确实不知马桂动的什么心思,只能啥也不做,装成早听多了听腻了的表情。
阿桂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心想沐猴而冠就能人棋狗样的话,那人蓄就没有区别了,他也终于明白了孙占为什么没事就喜欢高谈阔论,原来授业解惑的感觉这么爽。阿桂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是的,江木胜。他是一位博士,专门研究水的,在冷冻室用高速摄影的方式长时拍摄和观察水结晶,发现水具有复制、记忆、感受和传达信息的能力。”
小野有些了解了,他问道:“先生说的可是江本胜君,医学博士,ihm研究所所长,ihm国际波动之友会会长?”
阿桂脸上一红,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好在他也算走南闯北过,马上接口道,“对,就是江本胜君,音译不同,音译不同。”
“水,有什么不同吗?”炳黎到底年轻,他忍不住房问了起来。
“这个嘛。”阿桂心里责怪炳黎也不看看什么时机,一边又挖空心思把让话题丰满圆润。
“先生,由我来回答吧。”小野尊师重道,见马桂额上冒汗,就代其回答,“所谓水有复制、记忆、感受和传达信息的能力,举个简单的例子,当你面对着水,说‘谢谢’时,水的结晶很美丽很整齐;当你面对着水,说‘浑蛋’这些粗俗的话语,水的结晶很混乱,甚至根本不能结晶。”
“结晶?什么是结晶?”炳黎越听越糊涂,仲常和大六也不加阻止,他们都想知道。只有马桂一个人在着急,他是投资人。
小野也不知如何回答了,他想了想说:“水晶由分子组成的,结晶就是水分子结合成象雪花一样的东西。”
“你说得很对。”马桂忙接上口,“水是很敏感的,就如水晶一样。刚才说水具有复制、记忆、感受和传达信息的能力,其实水晶也一样拥有。譬如说复制、记忆,大家知道现在的微型电脑的脑子就是由硅片组成,也就是水晶片。”阿桂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从朝正收集的资料上了解了一鳞半爪,能记得多少就往外说多少了。仲常、大六显然不懂。马桂根本不给他们发问的机会,“至于传达信息的能力,大六,你不是见过木匠的魂魄吗?”
“是的,是的。”马大六又想起十来年前那可怕的一墓,头点地象插秧机。
“好了,我们不要耽误时间,赶快给小野先生垒花栏。”马桂适时地一个总结。马仲常三人反应了过来,搬石的搬石,和泥的和泥。
小野倒是不急了,他恭敬地请马桂屋里坐。马桂借口说人手不够,要留在这搭把手。小野说不要紧,实在不行明天干。马桂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地随小野进了里屋。
马仲常催促大六、炳黎赶快干,早干完早让马桂结账回家,否则夜长梦多。
日头偏西时分,花栏垒好了,马桂也满面笑容地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沓百元大钞……两千元,比马仲常开的价整整多出一倍。
马桂三分真七分假地虚蛇应付,让小野顿生相见恨晚之感,他拉着马桂的手倾诉不停。末了,他非但给了阿桂两千元钱,还拍着胸脯说向日本国内调查,是否将石英当成花栏专用建筑材料,这样阿桂以后就可以专营石英花栏生意了。阿桂见到那两千元钱,早高兴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至于以后,你爱上哪调查就去哪调查去。
马仲常干过泥瓦匠,知道这种零活不是天天有,所以报帐时就将各人的报酬多算了些,自己、大六和炳黎每人一百,马桂是揽活人,二百。而现在马桂一番信口开河就让收入倍增,自己三人每人各三百,马桂六百。他感叹道,真是人家动动嘴,得咱跑断腿啊。
六百元钱,贺芹、马尚不知道工资多少钱一个月,但号称电老虎副局长的李怀一个月只有六百元工资,出来第一天就赚到了六百元钱,够别人干一个月。窝在心头十几年的阴霾,一夕之间就消失了,马桂那副志得意满,总想找别人唠叨两句的心情,只有朝正才能理解,可朝正天天忙得跟神仙式的,走路连脚都不沾地。
被欣喜憋得难受的马桂只好逮着谁是谁,开始他先耐着性子对人家嘘寒问暖一番,大家不知道马桂现在的平和是否又是人来疯前的征兆,都小心地应付着。客套完之后,马桂再感叹一下这么多年的坎坷,好象还回味无穷式的,大家都跟着附和几句往事不堪回首什么的。
尔后,马桂话题一转,悲天悯人地讲到打短工的不易,一天只能赚个几百元。听的人眼珠好象一颗种子生根发芽要破眶而出一样,都鼓鼓地象是同时撑坏了耳膜听错了话。他疯了吗?不象。这疯都到让人看不出来的境界了啊。
一个老太围着阿桂转了几圈,壮着胆子问:“阿桂,你没说错吧?”她本来想问“你没事吧”谁知话到嘴边变了。因为这说的是钱啊,疯子会知道钱吗?
若是凑巧这时有仲常或大六谁的在边上帮一句,是啊,一天只能赚几百,那马桂欲扬先抑的铺垫就做得恰当好处了。当大家终于明白马桂不是发痴变疯,就很知趣地恭维起了他:“马桂,你行啊。”“我早看出你不是一般人。”“桂哥,下次出门喊上你老哥我啊。”
马桂在家里神气活现了两天,第三天估摸着就算日本人回过味来也懒得找自己了,他就又换上那身行头来到了自由市场。这次他装备齐全,瓦刀、挫板、小榔头,在那些资深短工眼里,不再象是个混吃骗喝的人。
马桂蹲好,边上修水管的问,“上次赚了多少钱。”马桂已在村里得意过了,张狂完了,就很谦虚地回答:“五十。”
修水管的抽了一口气,“兄弟,行啊,一个活就赚五十。”
马桂也抽了一口气,忙低头浅笑着说:“瞎碰的,运气,运气。”中间隔着十几个人,马桂俨然感受到那个专业泥瓦匠射穿斗牛的嫉妒眼神。
低调,低调,闷声发大财。这是昨晚马桂去还给朝正本钱时,朝正千叮万嘱的,还怕他不信,把当年自己和老猴子一起挖水晶的事给马桂讲了一遍。
正当马桂开心地谦虚时,那个保姆远远地走了过来。坏了,被人戳穿了,马桂下意识地缩了下头。一念之后,他就动手收拾起工具,准备闪人。而保姆阿姨已看见他了,她喊道,“马师傅,马师傅。”阿桂装作没听见,飞快地收拾好,刚站起身,那阿姨喊道:“哎,马师傅,你别走啊。”“叫你呢。”边上的水管工扯了一下马桂的衣服。马桂的脸皮再厚也不能当做没听见了。他转过身来,保姆已站到了身前。马桂看了一眼保姆,又左右瞅瞅,“是叫我嘛?”
短工们见阿桂如此问,再联想他的举动,就堆出了一脸的鄙夷,只不过是坑了人家五十元钱而已,就这么没出息地想逃跑。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是妖怪,我也长了一身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