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的时候,苏清风一边不着痕迹地说好话,一边打听着孙大爷的来历。
原来先前那些干事对待孙大爷这么殷勤,也是有原因的。
孙大爷的儿子,是钢厂的高工,妥妥的技术型人才,每个月拿的工资,就高达一百多。
单是他儿子一人的工资,就足以养全家人。
更别说他儿子在厂子里说话有分量,轻轻松松,就能把自己老爹也捞了个轻松的活计。
这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孙大爷只要不犯什么原则性的矛盾,在厂里几乎能够横着走。
两人说着说着,孙大爷就聊出兴致来了。
这小伙子年纪轻轻,讲话谈吐却非同一般。
尤其是讲到天南地北的特色吃食时,更是信手拈来,侃侃而谈。
就连孙大爷这种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也暗自吞口水。
比如南方顺德的粉葛红豆鲛鱼汤,清润降燥,用鲛鱼油煎祛除腥味,粉葛更是甘甜,赤小豆中有一股清幽的豆香,在秋日里是一道备受推崇的菜系。
又比如贵阳那边为什么多烟熏腊肉。
那是因为贵阳一年中的绝大多时间,都被云雾笼罩,空气湿度大,食物的保存时间短,需要进行腌制。
先是猪肉切块,然后腌制调味,最后下锅油炸,锁住水分,等肉块冷却,再浸入猪油。
依靠油脂隔绝水分,封存一个多月后,猪肉就会被油脂慢慢浸润,这就是所谓的油底肉。
孙大爷听到后,也忍不住砸吧嘴,“这么费油的东西,光是听着就觉得好吃,只是谁家吃得起哦。”
苏清风笑而不语。
谁能想到,再过几年,吃得起油底肉的人家,就会极速增长。
在时代的洪流下,他们都将是见证者。
正说着,孙大爷不免有些好奇,“小苏师傅啊,我看你讲话不一般,是不是还上过学?”
当然两个字冒到嘴边,苏清风突然像是被打了个晴天霹雳,僵立在原地。
因为……他这身子前半生就是个傻子,哪来的能力认字?
也就是说,他压根就是一个文盲!
好在现在还没人怀疑……
苏清风心中轻轻出了口气,但心中还是警醒起来,寻思着他应该踅摸个地方学习一下。
怎么着也不应该当个睁眼瞎。
他脑袋中心思急转,不由得想到村里的知青那边。
他记得……村里好像要办小学?
不知道现在办的如何了。
好在这一切的念头,都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
面上,他却笑呵呵地开口,“我啊,我也就认得少数几个字,没读过啥书。”
孙大爷瞅了他一眼,有些惋惜。
心中想着,他脚下步子不停,带着苏清风来到了食堂的后厨。
外头的国营饭店也快开门了。
钢厂的食堂更是忙的马不停蹄,一屉又一屉的馒头从蒸笼中取出。
今天的饭菜,是清炒豆芽,粗粮面糊汤,白面馒头,炖豆腐,以及最后的重头戏,土豆炖牛肉。
合着该做的大菜都做完了,只剩下了几样小炒,到时候顺手现炒了就是。
后厨里的大师傅,听到门那边的动静,沉下脸,刚要发怒。
这后厨是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结果他一抬头,视线对上孙大爷,责备的话到嘴边,顿时变了语调:
“孙大爷,您这是饿了?今儿怎么没看到孙工和您一块来?您先等等,要不……拿俩白面馒头解解馋?”
孙大爷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规矩是规矩,哪能这么办事?我这次来,是送小苏师傅来的。周大炮那小子不是住院了吗?这段时间,他来接替一下工作。”
后厨里安静了一瞬。
随后,苏清风就感受到许多目光汇集在他的身上。
有打量,有嫉妒,有好奇甚至还有讨好……
就在这期间,孙大爷已经连珠带炮的,把苏清风的身份讲了个明白。
他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单纯是凭关系进来的。
人家可是国营饭店的二灶,八级厨师证的持有者,论起水平名头来,丝毫不逊色其余两个大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