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太太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神毫无波动。
甚至还没有苏清风在她身边,那种灵动的感觉。
齐汉没忍住,举起手就往自己的脸上,甩了四五个巴掌,连带着整张脸都变得通红,鲜明的五指印,似乎在说明,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心中的罪恶和内疚。
他跪在老太太的床边,哑声道,“娘,等病好了,儿子就带你回家。”
他本以为,“家”这个美好的字眼,能够让老太太想起美好的回忆,但谁知道,老太太一听到这话,就拼命远离齐汉,抱住苏清风,像个小孩一样,“不回去!不回家!有针!戳!”
齐汉一口气没提上来,心痛至极,差点一口淤血喷出来。
他齐汉真不是个人啊。
苏清风哄着老太太,在这方面,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当初怎么哄家里的小老太太和老爷子,现在就哄着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苏清风的样子,带着满满的信赖。
仿佛苏清风才是她的亲儿子。
老太太抱着苏清风,最终不自觉地喃喃着,“静静……是静静……”
静静?
齐汉听着这个名字,下意识地看向苏清风的眉眼,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念头如同惊雷一般,在脑海中闪现。
“你是白静的儿子?!”他神色惊喜中又带着些许不敢置信。
哈?
苏清风眯起眼,看向齐汉,确认他老娘没提起过这个男人,一时之间,神色中不禁透露出一丝戒备。
毕竟白静的身份,还是一个问题,真要有人有心追究的话……只怕又要闹出一番风波。
但是苏清风也没怕。
在京市他或许比不过人家,但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回到了黑省红岗镇,他又变成了地头蛇。
齐汉显然也看出了苏清风的戒备,他深知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当务之急应该是解决老娘的伤势。
他拿着报告单,和一旁的医生交流起来。
这次因为惊动了胡同巷子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再加上从目前来看,明虹身上伤势的影响太过恶劣。
如果被报道出去,通过纸媒传播,只怕会带来许多不好的影响。
所以京市医院可谓是倾巢出动,派出了最权威的专家医生,亲自临床诊断老太太的伤势。
也正因为如此,别人或许还会忌惮齐汉的身份,但是这群医生可丝毫不给他面子。
其中有个鬓角头发都花白的医生,更是跟训孙子一样,对着齐汉就骂起来了。
“你是怎么当儿子的?明虹同志身上的伤势,持续了三年到四年的时间,甚至腰间还有三根细针,你居然半点都不知道?要是我儿子像你这样,我干脆把他赶出家门算了。”
齐汉在那连连称是,一点都没有平时冷肃的大领导样子,被骂得狗血淋头后,甚至还要挤出笑脸,询问各种手术方案,还有术后的保养和后续药物治疗。
虽然齐汉不是很能听懂,但是他还是认真地记下来了。
基本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手术的时间也定下来后,齐汉才看向苏清风,他的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他勉强勾起唇角,但是因为常年不笑的原因,所以笑容颇有些僵硬,看起来诡异至极,还不如不笑。
他温声道,“苏同志,有空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想找你聊聊。”
苏清风也想要跟他好好聊聊。
只是临走前,已经半眯着眼,快要睡着的明老太太,突然说了一句:“大榕树……”
齐汉脚步一顿,旋即就道,“娘,我知道了。”
这一次,明老太太就像是听懂了一样,靠在枕头上,歪着脑袋,再度沉沉睡去。
这是第二次听到“大榕树”这个词了。
苏清风心中默默思忖。
齐汉走出单人病房的时候,看了看四周,崔秀儿和齐安国都坐在医院靠墙壁的椅子上。
一见到齐汉的身影,崔秀儿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有些着急,“老齐,娘那边怎么说?”
齐汉深深地看了崔秀儿一眼,“崔同志,我们离婚吧。”
崔秀儿的脸,有一瞬间的煞白,但她藏在衣袖中的指头死死掐进皮肉里,让自己快速理智起来。
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老齐,别人不相信我,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娘一个……傻子,又是我婆婆,我能怎么管?她发疯的时候伤害自己,我又怎么阻止?老齐,难道别人说什么话,你就要相信别人吗?”
齐安国顿时也冲过来,梗着脖子,大声道,“爸!你想过这几年,要是没有我妈给你打理家里,你会怎么样吗?你凭啥和我妈离婚?”
说着,他偏过头,看到齐汉身边的苏清风,回想起来,这不就是前段时间,在国营饭店坏了自己好事的人吗?
一时之间,新仇旧恨添加起来,齐安国猛地上前,推了苏清风一把。
半大的小伙子,每天要吃三大碗饭,下手又没轻没重的,苏清风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推搡,却只是象征性地后退几步,然后又迅速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