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难免讽刺,这就是所谓的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顾月淮淡漠笑笑,姜系倒台后,各方也收到了信号,一些有京城关系的,更是听闻了晏家即将平反,再度掌握军权的消息,再加上晏少虞前些时日频频上报,自然勾的人心浮动,连秦万江和杜金都放下长辈身段,足可以权势的力量。
不过,她经历了那么多,也着实没心思和人周旋,一次之后就开始闭门不出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排斥与厌恶,聂佩兰等人也自觉减少了登门的次数,但却时不时送些礼物过来,想要牢牢把握住这门亲戚关系,以图日后能够好好利用。
对于这些礼物,顾至凤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怎么送来的再怎么送回去。
不过,这些贵重礼物中,有一样被顾至凤留下了,是一些手工玩偶。
顾月淮看了看,注意到顾至凤眼底复杂的情绪,到底没说什么,留下了。
这些普普通通的玩偶,都出自顾睿淮之手,他素来喜欢倒腾这些东西,不过曾经都只是为了讨田静欢心,如今,却只是默默无闻,用卑微的讨好来弥补曾经的愚蠢。
日子又过了一个多月,天已经转凉了。
顾月淮坐在院子里,摸着滚圆的肚皮,轻叹一声。
晏少离这时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汤出了屋:“嫂子,快尝尝我炖的雪梨汤!这可是凤英婶儿送过来的,她家树上结的,又大又甜,这个季节喝最是润喉了。”
顾月淮轻笑,接过甜汤轻抿一口:“辛苦少离了。”
晏少离手叉着腰,一脸洋洋得意:“谈什么辛苦?!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把你和肚子里的小侄子小侄女养的白白胖胖,等大哥回来肯定得夸我!”
说起这个,顾月淮脸上笑意转淡。
晏少离瞧出她情绪不太高,哑然道:“嫂子,对不起呀……”
顾月淮垂下眼睑,搅着碗里的汤:“说什么对不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晏少离搬了个小札子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我是说大哥,我替大哥说的,他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你也很失望吧?也不知道京城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有些失落,这段时间她也一直期待着能传回好消息,可惜什么都没有,没有大哥的消息,没有二哥的消息,更没有晏家的消息。
顾月淮抿了抿唇,汤里袅袅升腾起的雾气氤氲了她的眉眼:“总会回来的。”
她倒不是不高兴晏少虞一直没回来,而是担心。
尽管姜系已经彻底退出了京城的政治舞台,但宝岛那边依然是个麻烦,冷中易是否去了京城,以及晏家的事态进展,她全不知情。
当一个人对一切都处于一个茫然无知的状态时,难免心中不安。
不过,这样的不安一直截止到傍晚。
顾月淮坐在房间里烤着火盆,手上捧着画板,手持画笔,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在五官刻画上尤其细致,一双桃花眼罕见的没有锋利,唯剩温柔。
她边画,边轻声道:“这是爸爸,知道吗?”
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晏少虞缺席了太久,她怕肚子里的孩子对他怕陌生,就时常拿出画板画一些晏少虞的画像,旁人胎教都是念书音乐,她别具一格,教认爸爸。
这么想着,顾月淮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不过,眉眼中的笑意却有些涩。
这时,屋外响起了汽车熄火的声音。
她神色淡淡,手里依然握着画笔没起身,想也知道又是林锦书聂佩兰这些人。
顾月淮全神贯注于纸上,依然小声与腹中的孩子说着话:“虽然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我想他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你们。”
她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了一道暗哑低沉的声音:“是,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顾月淮蓦的抬眼,手里的画笔掉到地上,咕噜噜滚远。
房门应声而开,看着站在门口的颀长身影,顾月淮弯了弯眼梢,眼底却泛起了红,她站起身,有些哽咽地道:“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落在晏少虞眼中,不亚于锥心之痛。
他脊背绷得笔直,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月淮,以及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有种近乡情怯的怕。
顾月淮往前走了两步,她的动作惊到了他,那般纤细的身影,却负重着一个那么惊人的肚子,这一幕看的他心头巨震,几乎没有过脑子,就已经迈开了长腿。
晏少虞大步走过来,用力把她抱进怀里,却又下意识收起腰腹,怕碰到她。
他声音沙哑,抱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情绪里满是自责与沉痛:“对不起。”
顾月淮摇了摇头,头埋在他胸口,声音发闷:“是我没告诉你,对不起什么。”
晏少虞下颚绷紧,抵在她发顶:“我回来晚了。”
顾月淮这时倒是重重点了点头:“嗯,你真的太晚了,晚了五个月。”
她是想指责的,可下一刻,滚烫的眼泪滑入她的脖颈,一颗一颗,砸的她有些疼。
顾月淮忽然就没了情绪,伸手抱着他,贪恋地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他平安归来,就意味着京城的事已经彻底解决了,往后都是安稳平静的幸福日子,有什么可指责呢?
好一会儿,两人才平复下来。
晏少虞怕她累,手扶着她的腰让她在床上坐下,眼神好奇又迟疑地看着她的肚子。
他从不知道,怀孕的女人肚子可以这么大,也不知道,会这么辛苦。
顾月淮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抓着他的手搁在肚子上,不软,还有点硬。
忽的,肚子滚动了一下m.l.z.l.,像是起了波涛,晏少虞吃惊地收回手,一脸呆滞地看着她的肚子,声音结结巴巴,脑袋上都冒了汗:“动,动了!”
看着他大惊小怪的模样,顾月淮心头微酸,其实,他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远在京城的他心里应该也多是惦念与孤寂,而她,最起码还有家人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