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银烛吃了块茶点,“不过公主,为什么要让茶楼又讲这故事呀?咱们王爷扶持陛下坐江山这些事儿,本朝几乎无人不知了呀。”
“但是很多人快忘了啊。”
比如陛下。
宁久微撩开一侧珠帘,望着楼下轻声道, “本公主是给陛下提提醒。”
银烛似懂非懂地颔首。
宁久微再听了一会儿,放下茶杯。拾起手边的团扇,“走罢,我们回去。”
“是。”
走出二楼雅间,绕过长廊,步下木梯。
这处茶楼算是上京城数一数二,多有贵客,地段极佳。两面临街,进出两门。
“公主,咱们这就回王府了吗?要不要再逛逛?”银烛跟在身侧问。
宁久微把着遮面的团扇轻转了转,“再逛一会儿吧。我们去东街,我想吃肆芳斋的绿豆糕了。”
“是。”
说话间,宁久微在喧杂中捕捉到了一道声音——
“什么宁王爷。”郎当做派的公子倚栏斜靠,随手扔下饮空的茶杯,轻嗤一声,“谋皇位不成靠弑友夺权扶皇兄坐江山,还好意思说什么大义。”
木梯上,低头看路的宁久微身形顿住,团扇轻移,抬眸一眼落在那人背影上。
“阿霁,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是啊,谁人不知宁王爷贤名,上下臣民信服,先帝在时就已是如此了。”
“不要命了你。”
......
楼下几个公子哥坐的位置离木梯不远,他们的话一字不落,都落入了宁久微耳朵里。
银烛自然也听见了,“何人如此放肆。”
宁久微握着团扇玉柄的手微松了些,沉默片刻,轻声问,“银烛,你可知他们是谁?”
银烛想了想,摇头,“不太认得。大概是哪家大人的公子。”
上京城的高门子弟又多,哪能认得全。
“这些纨绔子弟最是无知无畏,公主不必理会。”
宁王府没落至今,这些年冷嘲热讽宁久微没少听,早就听惯了。
陛下登基至今,国史皆有载。
宁久微也很清楚父王是如何扶持陛下登上皇位的。当年谋反的上卿大人与父王是挚友,她知道多年来父王背负的骂名和揣测数不胜数。弑友夺权,也不是没人这么想。
亲耳听见还是头一次。
“公主,走罢。”
银烛提醒道。
宁久微压下眼帘,继续往下走。她与那几个三两结伴的纨绔子弟前后脚出了茶楼,左右反方向离开。
走前她看到一眼那口出狂言之徒的侧脸轮廓,只觉心头划过一阵影。有些熟悉,却琢磨不透。
“喝个茶,心情都不好了。”把玩着折扇的公子哥回头看了眼茶楼,负手离去,“明天就找人来,把这说书先生换了。宁王府,哼,没一个好东西。”
宁久微往前走的步子再次停住,她双目愠怒,转身就要追上去。
“公主!”银烛拦住她,紧紧拉住她的手臂。
宁久微紧盯着那道身影,眸光明明。
她想起来了。
这纨绔是林霁。
上有一个大哥,下有弟弟妹妹。
林家将门,就数这个二哥最逍遥,最不成器。
前世哥哥被扣上勾结藩王,私联朝堂党臣之罪,被陛下召回都城途中遇害,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期间列罪的折子与罪证一本接一本上奏,陛下大怒,下了杀令,且要祸及父王。
宁久微进宫,跪在御道求见陛下,被林家小将军拦了下来。那时候已是林氏长子林渊被撤职流放的第二年。
似乎也是她和顾衔章成婚的第三年。
林家二公子林霁逍遥随性,不学无术,没有半点比得上长子林渊。
却没想到林渊出事后,林霁收敛性子,入卫所,立军功。成了第二个林渊,撑起了林氏将门。
那时他一身玄衣立在她跟前,挺拔冷漠。
原来他这么早就对父王,对宁王府有恨。
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