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2 / 2)

每一件衣服都是她的孩子,很显然,她确实不太喜欢安古这样对待它们。但是说实话,这是安古第一次使她违背意愿,使她不得不屈服。

西里亚喜欢这种不得不,这不是什么变态的迷恋,而是她理智最大化的体现。从有意识开始,西里亚就经常被母亲训练,通过逼迫自己做出不情愿的事情,达到对自己的绝对控制。

“西里亚,先不提我父亲,”诺汀捡衣服边捡边掉,蜷曲的头发炸起来,无意中伸出舌头擦汗,像只大型的金毛,“除了黑猫那两件,剩下的全都做了简洁的改动,制衣厂已经打好板,下个月就能在出现在商场里。”

没人会拒绝一只无害又好调教的大型犬,反正西里亚不会。

诺汀遮挡了西里亚的视线,使得她没办法完全掌握房子里的动向。

可是从白池的方向来看,西里亚的表情很微妙地放松了一下,显得没有之前那么漠然。白池上次看到西里亚的表情出现变化,还是在西里亚的目光死死盯着墙壁的时候。

西里亚没办法忽视诺汀的这些话。

截止到现在,西里亚只有两个弱点,一个是她的母亲,另外一个她不能完全自主控制的……就是她对设计的热爱。

西里亚认为衣服既然设计出来,就是要穿在人身上,摆在博物馆里不比穿在乞丐身上更让她愉悦,她并不在乎安古如何对待她的衣服,因为事实上安古对她很好,这也是她还在熊师的原因之一,安古实在很像一个父亲,一个很会照顾女儿的父亲。

安古几乎实现了西里亚所有的愿望。

白池就是在赌几乎。

在西里亚走入这个房间之前,唐景珏提到了他的祖父母,他实在是很少会提及他们。白池计划里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白池和西里亚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这不是她们唯一的交集。

弗罗伦萨有一万件让人震撼无比的艺术作品,但白池从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无比感谢那个夏天。

白池在弗罗伦萨的暑期交换中遇见过一次枪杀,主使者是西里亚,把她放走的也是西里亚。

那时候熊冯特的势力绝不可能精准地铺到佛罗伦萨的艺术学院,更何况熊冯特并不想让她死,所以下手的人是炎凤,炎凤想要借助熊师的手在境外制造一起查无可查的意外,唐景珏也无能为力的意外。

西里亚杀她的原因是遵从安古的命令,放她走的原因……

在一个浪漫的地方产生情感冲动不是鲜有的事情,白池在路过街巷的时候看到柱子旁边系着一根男人的皮带,隐蔽的台阶背后传来踢乱杂物并伴着男性喘息的声音,白池没放在心上,只想往前走,她要去的地方已经快闭馆了。

那声音逐渐变成了请求和呜咽,他那句话表达的含义是拒绝,男人在哭?

白池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显然属于另外一个正在实施侵犯行为的人,那声音……那声音使得白池想到了那个人,她曾经用铅笔狠狠刺瞎了那个人的眼睛。

还有四十二分钟到达闭馆时间,最后时限。

白池摘下柱子上的皮带,野蛮地勒住了正在疯狂蠕动的那个人的脖子,将他赤裸恶心的性器官从另一个男人身上拖拽出来。

受到侵害的那个人……他有两套性器官,可他第二性征是个男性。

白池替他拢好衣物,并没有出言安慰:“你家住在哪里?”

男人婉拒了白池送他回家的意思,仅对白池比了一个十字。

那并不是白池第一次意识到,美丽有时候并不是一种赐予,而是一种原罪。

白池只记得他实在很美丽,忘记了他具体的长相,白池不是因为美丽而记得他,白池那时候望着他回家的背影,白池突然明白,他是一个无法被打败的人,即使是死亡也不能。

一阵风从阴森的走廊中吹过来,这时白池又看了一眼时间,七分钟,她赶不到了,永远都赶不到了。

铝制的瓶子被风吹着滚动在平坦的地面上,发出不怎么刺耳的击碰的杂音,咕咕噜噜地滚向低矮的台阶,仿佛在太阳落山之前永远不会停止。地上杂乱的一堆垃圾里掖着一张泛黄的相纸,夕照在展平的金属片上反射,相纸上映出温和的光柱,柔软得像母亲的目光。

照片上的女孩也很美,她有一双和男人一样漂亮的眼睛。

白池当时不知道,相纸上的女孩开始称呼男人为母亲,后来叫他——“f”。

佛罗伦萨的风吹到封港需要的时间是多少?要经过几座高山和环流才能把一片薄薄的相纸吹过意大利,跨过延绵不断的疆土,最终吹到这栋小房子里。

在西里亚的计量尺度里,这个时间是三年。

他是第一个“f”。

被创造得最美丽,也是最失败的“f”。

交易商品的残次品才被制作成“f”,他从来不是被挑剩下的那个,他一直很抢手,从9岁开始就很抢手,可他是整个“f”中的残次品。

白墙的幻影在晃动的帷幔中移动,佛罗伦萨的冷风吹起了整片帷幔,黑猫脖子上的绞索在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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