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笑着应下了,她头上本已经插着一只碧叶托花的攒珠白玉簪,那一对金步摇插上去,顿时头发又重了好几分。
徐氏见她扶着发髻皱眉,顿时觉得有几分好笑,道:回京之后,娘看你倒是愈发疲懒了,好不容易梳妆打扮一次,居然还嫌弃头重么?
云彦芷只得苦笑道:娘这么说,倒是显得阿芷日日蓬头垢面一般。
徐氏从雪霁手中递过了嵌白狐毛的大红猩猩毡斗篷,上面用金线一丝一线勾勒出大朵的牡丹花,徐氏将那斗篷给她披上,一边为她系着带子一边道:昨晚下了大雪,本来还担心今日去不了,可巧早上雪便停了,你穿上这大红的斗篷,站在雪地里,不知道该有多好看呢。
徐氏将云彦芷打扮好,细细端详了,方道:好了,这年轻女孩子穿红就是好看,到了我这年纪,你就是想穿也穿不出去了。
云彦芷听她这般说,忙搂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娘哪里穿不出去了,您若是和我穿一样的斗篷,咱们站在一起,恐怕别人还以为咱们两个是姐妹呢。
徐氏不由得失笑,嗔怪道:你这孩子,病了一场后倒是愈发贫嘴了。
到了院子门口等马车时,云彦芷方知,自己这一身打扮真的不算什么,不过得体罢了。老远便瞧见云彦茉站在雪地中,她很少穿红,今日却是穿了一件大红的羽缎斗篷,上面用金线绣着鱼戏莲的花纹,别致繁复的花纹却是衬托的她愈发楚楚可怜,似是弱不胜衣一般。
云彦茉见她与徐氏一同过来,方行了礼,看到云彦芷与她穿了相同的大红斗篷,她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来。
云彦芷个子高挑,身材纤细,那斗篷极长,她却硬生生将那斗篷挑了起来。她本是端庄疏离的气质,这般的气质应该是与大红那般热情如火的颜色不符的。但那红色穿在她身上,却是被她生生的压住了,乌发雪肤,衬着大红的斗篷,形成极强烈的反差,有种让人错不开眼的魅力。
云彦茉笑道:二姐姐这斗篷真是漂亮呢。
云彦芷轻轻一笑,道:三妹妹今日穿的也极美。
你们在说什么呢?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娇喊,云彦芷转过头去,见是云彦菁走了过来,待看清了她的穿着,云彦芷不由得眼前一亮。
云彦菁身上穿着长长的斗篷,那斗篷随着她的步子不由的变换颜色,时而蓝绿,时而青紫,阳光下,煞是好看,衬得她本就娇俏的面容越发明艳大气。
云彦芷见云彦茉的手指甲都已经掐进了肉里,便知她心存嫉妒。却听云彦茉笑着迎了上去,问道:大姐姐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一件好衣服?看看这颜色,真是好看。
云彦菁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道:这是祖母年前刚赏给我的,说是在江南做织造的舅舅给的,整个北直隶也就这一件,叫什么翠云裘。
云彦茉羡慕的说道:祖母真是疼大姐姐,这衣裳颜色真是好看可是用的缂丝料子?
云彦菁正要开口,却听云彦芷轻声道:这恐怕是用彩禽的羽毛织的罢。
云彦菁却是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似是觉得她不该知道这些似得:二妹妹居然还知道这个?
云彦芷只是错开眼,淡笑不语。
就因为云彦菁的那一个表情,彦芙上了马车还在愤愤不平:大姐姐那是什么语气,好像咱们知道这翠云裘多稀奇一样。
彦蕖也不平道:平日里都是下雨的时候骑马穿,今日这么冷,大姐姐也不怕冻着。说罢,又叹了口气道,祖母真是疼大姐姐。
云彦芷闻言,没说什么,用铜签子拨了拨手炉里的碳,乌黑的碳中隐隐闪着猩红的光,看的人心神不定。
马车内却是一片寂静,三个小姐都没再说话。车子咕噜噜的向前走着,云彦芷只觉得自己心跳的极快,好像离明府越近,就越恐惧一般。
车子渐渐的停了下来,云彦芷轻轻掀起一角帘子,看到一处气派的府门,门口两只极大的汉白玉石狮子,朱红的大门上悬着一镶金乌木大匾,上书敕造英国府五个大字。
云彦芷默默的将帘子放下,手攥紧了炉子,热到了极致便成了疼痛。
终于还是回来了。
大门两侧站着七八个小厮,皆垂手侍立。大门的台阶下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贵妇,正是英国公的续弦夫人彭氏,也就是她前世的大嫂。那妇人面上含笑,双眼微微吊梢,透着一丝泼辣精明。她披着件铁锈红的猩猩毡斗篷,发髻繁复,见徐氏与何氏从马车上下来了,忙迎了过去。
几个年轻的小姐见长辈已经下车,也纷纷的走了下去。
云彦芷刚一下车,便听见彭氏对何氏打招呼:云伯母,真是好久未见了。刚刚咱们老太太还催着大厨房,说今日您来,要给您做羊乳糕吃呢。
何氏亦是笑的极高兴,道:老姐儿想着我呢。她又细细端详了一番彭氏,方笑道,国公夫人看着也是气色不错。
彭氏拍了一下何氏的手,笑道:哎呦,您这可真是折煞我了,好好的叫什么国公夫人,听着怪疏远的。咱们哪,还跟从前一样,您就管我叫倩丫头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