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了一番,缓缓道:爹爹,我前些日子听说,这些日子洛水的桃花汛犯得极是迅猛,河洛一代,更是堤毁城淹,流民遍地。
徐焕庭以为她是听说了桃花汛的事,心中害怕,便柔声安慰她道:海上和洛水不同,阿芷莫要担心
却见云彦芷摆了摆手,道:舅舅,我前些日子听说,皇上有意要整治洛水了,并且,似乎有意要将洛水与如今的运河连接起来,使洛水也能成为新的运河。
徐焕庭眼睛一亮,如今的漕运运河,可是要经过天津的,若是洛水能与如今的运河连在一起,那还去做什么海运生意,只一心一意在漕运上加派人手便够了。
却听到云昌衡问道:阿芷,你这是听谁说的?
云彦芷便知道这个问题她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她无奈,但此时别无他法,只得搬出陈沁雪来挡箭了:女儿与工部陈侍郎的女儿交好,是她透露给女儿的。
其实,前世她是在嫁给云昌衡之后,才认识的陈沁雪,两人虽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却极是投缘。
恰巧,前世负责修筑漕运的,便是陈沁雪的父亲,工部侍郎陈新知。
她嫁给云昌衡时,陈沁雪已经出嫁许久,曾经向她抱怨过,说自己的父亲这一两年来,一直在各地监督漕运的修筑,自己每次回娘家都见不到。
这一世,她虽然不再想和云昌衡扯上关系,但是,陈沁雪这个朋友,她却是不想放弃的。所以,上元节的时候,她才会那般努力的去猜陈沁雪的灯谜,她是想借着灯谜的机会,再度与陈沁雪结识,成为朋友的。
可惜,她如今还没有与陈沁雪相识。
但是,云昌衡问起了,她也没办法,只能硬生生的撒了这么个谎,假托是陈沁雪告诉的她。
云昌衡倒是对女儿的交游不甚了解,他只知道上元节的时候,大女儿曾经赢了这位陈小姐的灯笼回来,便当做她们已经成了好朋友。
漕运的事,我倒是尚未听说。但是此次桃花汛来的迅猛,皇上忍了多年,的确已经下令要令洛水改道,重新修筑堤坝。
云彦芷有些着急,她不过是个闺中女子,纵然云昌衡在家事上极是信任她,但在这种国家大事上,她的可信度还是很低的。
却听得云昌衡又道:不过礼部与工部所司职责不同,陈侍郎一向主张运河整修,此事倒也有几分可信。
云彦芷这才舒了一口气。
徐焕庭缓缓的点了点头,云昌衡又道:海运的事,依我看,不必急在一时。但是,若朝廷真开了运河,这漕运上的事,历来是块香饽饽,徐家定然是越先做准备越好了。他见徐焕庭正思考着,便道,这些日子,我也帮你探听着,若是能成,定会派人尽快给你回话。
云昌衡却没想到,此事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在徐家走后的第二日,工部侍郎陈新知便上书皇上,洛水沿岸堤坝的修筑,如今只重堵,而不重疏导,河洛一带,好几座城池地势已然低于洛水河床。若是今年夏汛洛水一旦决堤,定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此一上书,竟引来许多大人附议,洛水改道自然迫在眉睫,但如今国库实在禁不住一边赈灾,一边重新修理河道堤坝。
却是时年十八岁的太子,甚是聪慧,上书皇上,可将洛水引入运河,使两道河流连接在一处,如此便可一举两得。
四皇子一系与太子一系早已倾轧多时,见如今太子主张修运河,四皇子便也上了一道折子,引了前隋炀帝修筑运河结果导致前隋覆灭的例子,将修筑运河的不利之处却都摆了出来。
一时间,引来朝中大臣们纷纷站队,上书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向皇上的案台,惹得皇上日日焦虑不已。
六部大臣们争吵了近两个月的时间,直到了六月底,何氏的哥哥,吏部侍郎何阁老奉诏入宫,与皇上密谈了两个时辰,皇上方下了诏书,令工部侍郎陈新知担任河道总督,监管洛水与运河的连接修筑。
又过了些日子,因吏部侍郎何阁老于漕运一事上有功,升为吏部尚书。
与此同时,在云家,卢氏亦是生下了云昌衡的长子。
这个孩子出世时,正是两派大臣互相倾轧到白热化的时候,云昌衡在外院的书房和幕僚们议事,听到孩子生下来了,面上仍是不见喜色。
直到孩子快满月了,卢氏坐完了月子,被送到了尼姑庵之后,郭姨娘方抱着那孩子过来请安,求云昌衡为这孩子起个名字。
云昌衡看了一眼手边的诗经,面色淡淡的,道:就叫彦棣吧。
云彦芷得知这个名字的时候,正在练琵琶,她未曾如一般的大家小姐去学琴,却是练了琵琶。自打她重生回来之后,便再未摸过琴,如今她担忧的事皆已尘埃落定,她方又将这技艺捡了起来。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诗经小雅鹿鸣之什》)
这诗乃是劝告亲情和睦、兄友弟恭的。
云彦芷想到徐氏未出生的孩子取名叫做彦棠,不由得觉得,父亲这个名字起得,实在是太有心了。
进了七月,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徐氏本就苦夏,这一胎怀的甚是辛苦,七月流火,她为了腹中的胎儿,还要日日绕着积琼院走个三圈,时常热的连纱衣都被汗濡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