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却是翻来覆去,越想越有可能,倒是熬了大半宿,直到天将明的时候,才合了会眼。
第二日卯正时分,云昌衡要赶去上朝,他心疼徐氏,本不打算惊扰她,谁知自己刚刚起身,徐氏便醒来了。
徐氏帮云昌衡系好了腰间的绶带,正在摆弄他的衣领时,却听见月桂从外间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夫人大事不好了,老夫人那边开了私库,正在清点东西,说是要挑几件贵重的东西送到英国公府上,给明老夫人当做退亲的赔礼!
徐氏和云昌衡两个人顿时都愣住了,徐氏的手指停在云昌衡的衣领上,扭头问月桂道:你可听的真切?
月桂俯身道:千真万确,这种事情奴婢怎么敢拿来浑说?听说昨儿晚上大夫人见完大小姐后,便去了老夫人房里,老夫人刚开始不同意,两人还争吵了几句。结果今天早逝,便传信给大夫人,说她亲自去英国公府上退亲,向明太夫人赔礼道歉。
云昌衡怎么也没想到此事竟让徐氏说中了,他亦是晃了好久的神,结果险些误了早朝。
怀孕的人本就多思,云昌衡走后,徐氏不由得一通乱想。原本她看明泽效哪里都好,现在却是嫌他太出息了些,怕自己女儿嫁过去受冷落。
男人的时间总共就那么点,既然要建功立业,留给妻儿的时间自然就会变少。而且,她仍是有些忌讳明泽效是武将的事。
她还是希望云彦芷能寻一门面上好,里子也好的亲事。
却说云彦菁那边,听见大丫鬟菱歌禀报说何氏出了门后,她竟是心中空落落的。
一退了亲,这门亲事可就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她心下慌乱的紧,竟生出种不知该怎么办好的心思。
菱歌见她心神不定,便道:姑娘,咱们园子里的荷花开的正好,奴婢记得姑娘一直说要作一幅夏荷图的,如今可有兴致吗?
云彦菁只觉得如今待在屋中,更容易胡思乱想,倒还不如出去转转,也许心思被分散了,便能好些。
抱朴园中的湖不过小小一片,比不得明家的福禄湖,湖面上挤挤挨挨的开着一片的荷花,花上带着晨间的露水,有风吹过,倒有种一一风荷举的意味。
云彦菁在湖边铺了画具,往纸上描出那荷花的雏形,她画技精湛,此刻虽然心神不定,但依旧是有模有样的。
清晨的阳光不算毒辣,云彦菁不一会便将线稿完成了大半,她学的是写意画,极耗功夫,一丝一毫也急不得。
她正勾描着荷叶,却听见身边传来一阵咳嗽声,扭头去看,却是一个名唤木槿的丫头搀着云彦茉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两个多月前,云彦茉骤然服毒,险些丧了命。云彦菁与她一同长大,虽然平日里她看不上云彦茉的庶出身份,但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姐妹,故而云彦茉出事后,云彦菁还特意寻了几支老参,去探望过她。
二房的卢姨娘犯了事,她隐隐约约是知道的,但却只囫囵听了个大概。那时何氏称病,她去询问自己的母亲,刘氏却只说这些事情腌臜,不是她该知道的。
云彦茉院子里得力的丫鬟都被赶了出去,只剩下两个婆子和几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她看不过眼,便将自己院子里这个叫木槿的二等丫鬟拨了过去给她。
看到了她,云彦菁丢了画笔,与她道:你怎么还出来走动?
明明是关切的话,却说得这般不中听,纤云暗叹,自家姑娘真是被老夫人宠坏了,连话都不会说。
也就只有三姑娘这么和顺的人才能忍的了她。
云彦茉果然柔顺的笑了笑,她的身子尚且虚弱,整个人倚在那小丫鬟身上,面色苍白,看上去甚是憔悴:屋子里太闷了,便想要出来走走。
她的声音仍是有些中气不足的样子,菱歌便指挥着过路的婆子给她搬了一张纳凉的躺椅到湖边上。
云彦茉半倚在那躺椅上,与云彦菁随意说着话:大姐姐昨日去了英国公太夫人的寿宴,可玩的尽兴?
云彦菁冷不丁听到她提起英国公府,心中似有大石头猛的一击般,面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菱歌观云彦菁的面色,便知她心中不舒服,忙对云彦茉使了个眼色。
因着云彦菁脾气大,从小菱歌就没少和云彦茉一同看她脸色行事,两人之间也时常提点对方。
但今日,云彦茉却是丝毫不理会她使得那个眼色,竟是又问了一遍。
云彦菁将画笔随手一丢,道:我要和明家五爷退亲,今日祖母已经上门去说了。
云彦茉面上一惊,但她眼中却是丝毫没有惊诧的神色,声音低了下去,似是为云彦菁伤心:怎么会弄到这一步大姐姐,你莫要伤心
云彦菁最受不得旁人可怜她,听云彦茉这般说,便哼了一声,硬声道:用不着你来可怜我!你还是先想法子在家中待下去吧!
说罢便转身走了。
云彦菁被她这句话气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这话实在太诛心了,简直是在戳自己的伤口。
何氏害徐氏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们大房!为了她云彦菁!事情败露了,却要让她和她姨娘来顶罪!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却还好好的,万事不愁!
见云彦茉面色苍白,菱歌忙对她歉意的说道:您莫要往心里去,您也知道,大姑娘就是这么个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