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上还有一节课要听,你要不要一起去。”徐欣怡甩干了手上的水珠,桔梗体贴的递过去一包纸巾,正是徐欣怡之前给桔梗的那包。徐欣怡又看了桔梗一眼,似乎才想起桔梗此行的最终目的。“或者说,你现在就杀了我?”
“杀了你,回去收钱,然后去睡觉。”桔梗掏出口袋里的m9,点了点头,跟一个怪咖聊了半天,有些费脑。桔梗有些不想继续下去,开口说道。“我会杀了你男友和他父亲为你报仇,你瞑目吧。”
“可我并不想杀了他们,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徐欣怡晾了最后一件衣服,淡淡说道。
桔梗今天不知第几次语塞,突然有些意兴阑珊的收了手枪,嘴里嘀咕着说了一句。
“他让你这么受伤,你不恨他么?”桔梗有点惊讶。
“本来是有点,可你不是告诉我爱的反面不是恨么?”徐欣怡望着桔梗反问一句,明眸善睐。桔梗听到这里,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心情。徐欣怡继续说道:“受伤,这种事是有的,但是我要保持一个完完整整不受伤的自己做什么用呢?我非要把自己保卫得好好的不可吗?”
桔梗惊讶的望着徐欣怡,一时也答不上话。
“人生世上,一颗心从擦伤、灼伤、冻伤、撞伤、压伤、扭伤,乃至到内伤,那能一点伤害都不受呢?如果关怀和爱就必须包括受伤,那么就不要完整,只要撕裂,基督不同于世人的,岂不正在那双钉痕宛在的受伤手掌吗?只因年轻,只因一身光灿晶润的肌肤太完整,我就舍不得碰碰撞撞就害怕受创吗?”
徐欣怡说完,桔梗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语塞了!现在桔梗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转移话题。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觉得在大学里听几堂专业课程也不坏嘛!我们走吧?”桔梗绅士的伸手请徐欣怡走在前面带路。徐欣怡无奈的笑着,走在前面给桔梗带路。
“之前我说的这番话,正是晚上这位教授在第一堂课教我们的。”徐欣怡给桔梗介绍着,似乎是想提起桔梗听课的兴致。
桔梗点头,可他之所以愿意陪徐欣怡去听一两堂课的原因可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需要时间考虑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徐欣怡死的瞑目,或者说他要怎么做,才能心安理得的杀了这个淡然的有些可爱的姑娘?
依旧是大班课,百多名学生聚在一个会议厅一般的教室里,然而教室里却没有因为这众多的人数而显出一丝嘈杂,恰恰相反,除了教授的声音以外,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什么是经济学呢?”教授站在讲台上,戴眼镜,灰西装,声音平静,典型的中年学者。
因为是公选课,并不限定年级和专业,所以台下坐的是大学各个年级的学生,而桔梗,是置身在这百余人大教室里偷偷旁听的一个。
“经济学就是把‘有限资源’做‘最适当的安排’,以得到‘最好的效果’。”教授讲解着概念。
台下的学生沙沙的抄着笔记。徐欣怡也不意外,而桔梗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寻找着让自己杀人之后可以心安理得的方法。
“经济学为什么发生呢?因为资源‘稀少’,不单物质‘稀少’,时间也‘稀少’,——而‘稀少’又是为什么?因为,相对于‘欲望’,一切就显得‘稀少’了……”
原来桔梗认为经济学太过无趣,因为他觉得讨论物质的东西大概无甚可观,没想到一走进教室来竟听到这一番解释。
“你以为什么是经济学呢?一个学生要考试,时间不够了,书该怎么念,这就叫经济学啊!”
桔梗愣在那里反复想着他那句“为什么有经济学——因为稀少——为什么稀少,因为欲望!”而麻颤惊动,如同山间顽崖愚壁偶闻大师说法,不免震动到石骨土髓格格作响的程度。原来整场生命也可作经济学来看,生命也是如此短小稀少啊!而人的不幸却在于那颗永远渴切不止的有所索求,有所跃动,有所未足的心,为什么是这样的呢?为什么竟是这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