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春容为二人送来了饭,是蛋炒饭,另外有炖的鸡汤。二人留她一块吃,她也不客气,就和二人一桌同吃着,她告诉依梨华,说她已糊好了一个纸人,正要为它画眉毛和鼻子,怕画得不好,请依梨华去帮她。依梨华笑着指了指陈宋道:“你找他,人家才是真正的画家呢!”
春容问陈宋是不是肯帮忙,陈宋连连点头道:“这事情我应该帮忙,吃完饭,我就帮你去画。”
春客连声道谢,饭后,陈宋过去帮她画那纸人,依梨华帮她剪剪裁裁,三个人干了两个时辰,一切都弄好了。
经陈宋大笔一挥,那童男童女看起来,真是栩栩如生,春容看着赞不绝口。
三人正在装置着,室外响起了马蹄声,春容道:“是袁少爷回来了吧?”
跟着门推处,袁菊辰风尘仆仆地进来。陈宋含笑走过去道:“辰兄回来了!”
袁菊辰微笑着点了点头:“木材和需要的灵车都买好了,这些东西办妥了,我的心也安了!”
他一眼看见了那对童男女,不由一怔:“这是在哪里买的?”
春容笑了笑,指着陈宋道:“是陈相公画的,画得真好。”
袁菊辰感激地握住陈宋的手,道:“谢谢你!”
春容又说:“陈相公还写了一副挽联,我已挂上了。还有这位小姐,也帮着剪了一下午的纸花。”
袁菊辰眼睛红红的,说道:“你们太好了,我真不知如何来感激你们……”
他怔怔地道:“在这里,你们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了。”
陈宋苦笑了笑:“辰兄,你这么说,真使我们汗颜,你才是我们所遇到的最热情最义气的朋友,我们会永远怀念你!”
袁菊辰望着他会心地一笑,露出他雪白的牙齿。这是他这两日来,首次现出的笑容。
经过一夜的悲泣,袁菊辰对自己已经作了安排。他似乎已不像昨夜那么悲伤了,他向春容微笑了笑道:“我带了些菜来,是为了给两位好朋友饯行的,你帮着我去弄弄吧!”
春容点着头往外走,陈宋很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太客气了,怎敢劳动你,还是我们大家一块去吧!”
袁菊辰摇头道:“你不要来,我喜欢做菜。也没什么好菜,今日一别,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莫非不值得共饮一醉么?”
陈宋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说着三人都步出房来。袁菊辰又到灵房内看了看,又伤心地走出来,对陈宋道:“陈兄,你的挽联写得太好了,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一个有学识的人。”
说着他淡然一笑:“你们随便走走,陈兄,我们晚上再谈。”
说着径自去了。二人感到有些无所事事的味道,陈宋对厨房里的活是外行,依梨华也不擅汉人饭菜做法,二人只有袖手旁观了。
晚饭极为丰富,鸡鸭鱼肉全有。席间,袁菊辰满斟了一杯酒,对陈宋道:“古人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绝句,陈兄,今夕不醉,更待何时?”
他说着仰首把杯中酒干了。陈宋心中颇多惆怅,也颇有饮意,于是二人你来我往,不待席终,都已喝了个昏昏沉沉。
依梨华和春容为二人着急,死拉活劝,才算是把二人都扶回房中去了。
袁菊辰酩酊之中,仍唱着歌:“壮士志在四方,壮士不怕孤单,月明星稀之夜,匹马敢闯天山……”
他痛声地唱着,忽然又趴在榻上大哭起来;而在隔室的陈宋,却倒在床上睡着了。
依梨华用冷手巾,为他小心地敷着,想着自己的伤心事,也不禁淌着泪。她为陈宋盖好了被子,才回到自己房中去睡了。
酩酊大醉的陈宋,睡到半夜,酒醒了,觉得喉咙干渴得难受,翻身坐起来,想找杯子倒茶喝。
忽然,窗前人影一闪,一个全身白衣的人,站在了他床前。陈宋看出他是袁菊辰,只见他对着自己龇牙一笑:“陈兄,请随我来。”
他说着,身形猛然纵起,直向窗外扑去,陈宋惊疑中跟着纵身而出。
只见袁菊辰雪白的身影,在竹梢上起落之间,已翻出十丈以外。陈宋不由抖擞起精神,紧紧随着,他抄过了这丛竹梢,却见袁菊辰正站在池边,回身笑道:“陈兄酒醒了么?”
陈宋纵落在他身前,微微一笑:“太失礼了……喝得太多了,辰兄召见,有何见教?”
袁菊辰以袖拂了一下池边石凳,坐下道:“来!坐下来再说!”
陈宋坐下,含笑道:“莫非有什么机密之事么?”
袁菊辰笑着点了点头:“也可说是一件机密,陈兄,请你先拿着这个!”
他说着自颈上,把那口形式古雅的短剑取下递过。陈宋惊异地接过道:“这……是怎么回事?”
袁菊辰忽然笑了笑,站起身来,对着陈宋深深打了一躬道:“恭喜陈兄,从陈兄接此剑起,这口剑的主人,已是陈兄你了!”
陈宋不由大吃一惊,慌忙把剑递过道:“哎呀……这可不行,菊辰兄,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不想,袁菊辰后退了一步,凄然道:“莫非我袁菊辰竟到了如此地步?送一点东西,陈兄都不能收受了么?”
说着耸肩哈哈一笑。陈宋跺了一下脚,叹道:“菊辰兄,你怎么这么说呢?这不是我可以收的东西,你快收回去!”
袁菊辰长叹了一声,轻轻在陈宋肩上拍了一下:“陈兄!你先不要急着还我,等我一说,你就知道了。你莫非不知我……”
陈宋怔了一下:“你怎么了?”
袁菊辰哂然一笑,低下了头,又抬头看着他,微微一叹道:“我已立志出家为僧,要剑又有何用?出家人是不能动杀念的!”
陈宋吃了一惊,苦笑道:“辰兄,你要多考虑,时间也许可以为你解决痛苦的,并不一定要如此!”
袁菊辰露出白牙一笑:“今夜我不是来接受你的劝导的,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什么了!”
陈宋脸色微红道:“可是,这口剑……”
袁菊辰点了点头:“你不必推辞了,此剑对你以后大有用处。你正可仗此复仇,我们相识一场,这口剑代表你我定交的信物,不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吗?”
陈宋皱眉道:“可是我却没有什么给你,而且这口剑太名贵了。”
袁菊辰摇了摇头:“出家人四大皆空,你就是有东西送我,我也不能接受。陈兄,你快收下吧!”
陈宋仍感到不大好意思,只是看着掌中这口剑皱眉。袁菊辰嘻嘻一笑:“留下吧,你是用得着它的!”
陈宋尴尬地一笑:“莫非你召我来此,就是为这个么?”
袁菊辰略略颔首,又坐了下来:“我由你写的挽联及字句上看,你的学问高我十倍,使我临时想到了一桩奇事,不过……”
他笑了笑,抬头看着陈宋道:“也许你可以把你仇人的名字及结仇的经过告诉我吧!”
陈宋怔了一下,淡然一笑:“你这出家人,何必管这些事呢?”
袁菊辰端了一下肩膀,哂然道:“我并不干预你们的事,只是,也许对你能有所帮助,这完全要看你的造化,你快快告诉我吧!”
陈宋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好吧,既承视我为知己深交,我的事自不应瞒你,只是谈来伤心!”
袁菊辰点了点头,微笑道:“我等着与你同声一哭,说吧!”
陈宋这才长叹了一声,开始细细地追叙大仇血恨的经过,当他说到四个仇人的大名时,袁菊辰显然大吃了一惊,可是他仍然静静地听了下去。陈宋一字不瞒,一直说到自己如何进了宇文府,如何被他们识破,赴梅园赏梅,险遭围杀,依梨华怎么救自己等等,一直说到了沙漠。
袁菊辰听完以后,笑着点了点头:“这么说,这位依姑娘,就是那可敬的哈萨克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