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到底把火焰给熄灭了,有人用钩子把那半倾的帐篷拉倒,宇文小真挤了进去,在现场,她发现两具死尸;不过那是头上缠着布的回回,她知道那是父亲马场里的人,心中不禁微感惊异。接着又见人们由里面拖出一具尸体,那是一个白发老头儿,她不认识。
她很奇怪,里边没有陈宋的尸体,也没有依梨华的。可是,她断定他们活的机会太小了,多半是死后被父亲他们把尸身带到别处去了。
惊乱的现场挤满了人,怪叫连声。这平静的小村子里,百年以来,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现在忽然死了这么多人,人们怎能不惊呢?
宇文小真伤心了一阵子,悄悄地出去了。
雨仍是不停地下着,她的心来时是一片紧张,去时却是满腔的伤心、惆怅和空虚,她不知心上人到底如何了。
她在树林子里找到了自己的马,用最快的速度往回家的路上赶着。到家时天已快亮了。
当她由窗口回到自己房间时,只见雪雁正皱着眉坐在自己床上。她一见宇文小真,神色慌张地把窗子关上,小声道:“小姐!你快把头发上水擦一擦,换上衣服!”
宇文小真叹了一声道:“一切都完了!雪雁,陈大哥八成……”
她说着不禁落下了泪,声音也有些嘶哑。雪雁愣了一下道:“咦!他不是被你救走了么?”
宇文小真脱下了身上早已为水淋透了的雨衣,失神地倒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讷讷地道:“没有救成,他一心惦记着那个女贼,叫他跑硬是不肯!”
雪雁又是一呆,奇怪地说:“刚才老先生他们回来,气得不得了,说他事先得着消息跑了!”
宇文小真不由从床上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真的!他们回来了?他们怎么说?”
雪雁把门关上,一面用干布为她擦着头发,一面拧着一双秀眉道:“怎么?你会不知道!他们回来老半天了,老先生气得发脾气,我真为你担心!”
宇文小真问:“爸爸说陈大哥跑了?”
雪雁点点头,睁着大眼睛道:“他们说陈相公的被窝还是热的呢,只是人没有了。我一下就猜出来一定是你……”说着眯着眼一笑,“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宇文小真不禁发了一会儿呆,可是她的心里却是一块石头落下了地。她摇了摇头道:
“奇怪!我看着他又回去的,怎么会没遇着他们呢?”
雪雁低下头,小声道:“我看,老先生八成疑心到小姐了!”
宇文小真回过头来,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雪雁小声说:“他们回来不久,老先生就问我你在不在家。”
宇文小真不由大吃一惊:“你怎么说?”
雪雁皱着眉道:“我当时急了,只说不知道。他自己进来,找了你半天,很生气地走了。”
宇文小真低低地“哦”了一声。雪雁着急地说:“所以请你快换一身干衣服吧,大概他等会儿还会来。小姐,你得编一个理由才好。”
宇文小真脸一阵白,当时匆匆把湿衣服脱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雪雁把火盆端进来,宇文小真就在火盆边烤着头发,心里打着算盘。
在她纯洁的心里,认为父亲是可爱的,尤其是对于自己。自从自己懂事以来,父亲从来就没有对自己瞪过眼睛,按常理判断,他似乎不会怀疑到自己。因此,虽然听雪雁一说出来听着吓人,这会儿她想了想,却也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雪雁冷冷一笑道:“可那个女贼却死了,她父亲也死了。”
宇文小真心中一动,吃惊道:“谁说的?”
雪雁笑了笑道:“那个穿红衣服的老道说的,他说那个姓依的女贼死在他的手里,那个剑芒老尼也这么说,说她大概活不了啦!”
宇文小真皱了一下眉道:“可是我怎么没看见她的尸首呢?噢,那个老头许是她爸爸,真惨!”
她说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内悸。雪雁叹息了一声:“陈相公到底和老先生有什么仇呀?为什么一定要他的命呢?老先生心也太……”
她叹了一声,当着小姐的面,她不敢批评宇文星寒。宇文小真苦笑了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唉!爸爸心实在太狠了,何必一定非要致他于死命?”
她站起身来,叹了一声道:“我们睡吧!要不然爸爸看见,可真要疑心了!”
雪雁连连称是,于是二人匆匆熄灯就寝。她们这边灯关了,可是同一院中的梅园之内,四个懊丧、愤怒的老人,却仍在讨论着这次的得失。
他们显然是非常的丧悔,因为陈宋并没有死在他们的手中,而竟在他们到达之前跑了。
宇文星寒来回地走着,那两团雪也似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他冷笑道:“我不信他有翅膀,能飞上天!”
白雀翁抱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寒着一张脸,冷然道:“老兄,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事实上,他虽没有翅膀,可是他却飞了,找不着了!他奶奶,你说这不是邪门么?”
说着,他由位子上一跳下地,抖了一下衣服:“堂堂的四个武林前辈,围攻一个毛孩子,他娘的,两次都叫他跑了。你说,这事情要是叫武林同道知道,不笑坏才怪呢!”
红衣上人绷着脸在一边坐着,本是一声不哼,这时却叹了一声道:“很明显,这是有人暗中与我们为敌,上一次是他,这一次还是他!”
宇文星寒皱了一下眉:“会是谁呢?”
剑芒大师呷了一口茶,神色泰然,这个老尼姑对于一切得失一向是不十分重视的,愈是大事,愈能显出她的老成持重。这时她放下了茶碗,微微颔首道:“李道兄说的不错,确有这么个人,这人是一个厉害的人物,是他暗中救陈宋的,这一点没有疑问。”
白雀翁尖着嗓子叫道:“他妈的!他是谁?他有这么厉害,我们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红衣上人冷笑了一声,看着剑芒大师道:“莫非是陈宋的师父?”
这一提,倒令白雀翁怔了一下,他跺着脚道:“没错!就是他,要不谁也没这么大胆子!好厉害的家伙,我白雀翁倒要斗斗他!”
这时,宇文星寒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想着,他一直没有答话,可是他内心却在想着一个人。他的眉毛皱得很紧,脸上不时微微泛着冷笑。
剑芒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叹了一声道:“陈宋走了不说,我们无意之中又树了一个强敌。唉!这一次实在是得不偿失!”
白雀翁翻了一下小眼:“大师你怎这么说?”
宇文星寒听到此,也不禁抬起头看着她。剑芒冷冷一笑:“那哈萨克姑娘,乃是太阳婆的弟子,她弟子丧命在你我手中,这老婆婆岂能甘休?”
宇文星寒不由怔了一下道:“哦!大师你如何知道?”
剑芒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宇文兄竟会不知?贫尼来时,那姑娘正与令爱比武,她用的兵刃,正是太阳婆的绿玉杖。贫尼看着奇怪,试问之下,果然不错。”
她冷冷一笑,又道:“不过,也说不得了,太阳婆虽是西北道上的高手,谅她也不敢把我四人如何!”
红衣上人哼了一声,瞪目道:“这老婆子在这一带横行了这么久,我早就看不惯了。她不来算她聪明,真要兴师问罪,哼!我们不妨放开手对付她!”
四人在堂中议论,墙角暗处,一袭青衣缓缓而来,缓缓退去。青衣腰间悬刀,只看那刀的形制变就可推出那青衣人的身份。
魏言期。
“藏了这么久,拉了这么大一张网,没想到,金鸡没有引来,反倒是勾来了沙鸥,当年的金鸡,银雀,铜鸦,铁鹤,沙鸥‘五禽’武功同出一源,那从锦衣卫手上抢来的两个马贼竟不是金鸡的门下,而是沙鸥身边的人?”魏言期退去的过程中好一番喃喃自语,而另一边的剑芒大师等四人对他这一来一去竟是丝毫未有觉察,议论还在继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