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先打破低尺度的平衡才能重建新高度的平衡。我只知道唯如此,官吏真正负责的才会是民生。”
这一局,秦梵音脑海里为他们脑补了一次兵刃相接的金属声。政见的不同依然来自两人对立的视角。
武鸣琅突然笑了:“萧雨歇你啊,这本策论可说的都是丞相之言。”扶风行高高兴兴的拐了一下萧雨歇,意思是夸你有才呢。但是秦梵音知道这是说萧雨歇越界了,起了担心。萧雨歇听的懂,丝毫不敢动弹,也不敢接茬。
武鸣琅又凶狠的说:“而你要做的可都需要帝王之怒!”此言更甚,直接如一记鞭子抽打在萧雨歇的神经上,他只敢垂头低首,静等那雷霆万钧。秦梵音也感受到了武鸣琅强烈的责难与怒火。只有扶风行傻傻的还在高兴。
武鸣琅没有继续延伸这个话题,而是轻柔自问:“若我治下官吏皆如你,我中州该是何貌?”
秦梵音心想这帝王的情绪果真收放自如啊。不过他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虽然我想不清,但是如果都是萧雨歇,中州断不至于成了万妖之国。
武鸣琅又换了一个话题,他认真的问萧雨歇:“萧雨歇,如果我此刻可以许你更改一个政令,将是什么?”
“废除人口买卖。”
武鸣琅想了一下:“这个历史惯性太大,我答应不了你。”
“那就废除西川可以遗弃父母子女的政令。”
武鸣琅脑子里回忆起了与武兴之的交谈与书信往来:“这个我也答应不了你。西川之事,我已答应全权委托兴之侄儿,不予干涉。”
“那问责中原郡各种推诿扯皮的官吏。”
武鸣琅想,这冗员你只看到了低效和扯皮,却看不到这是我要的官吏内耗、无法团结的结果,于是道:“这个也不行。”
萧雨歇说:“如果政令一时难改,那我可否恳请君上重起对一桩彭镇大捷时的案件的调查?”
武鸣琅微有震惊,彭镇大捷啊,他有印象,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他看了眼萧雨歇,这个青年怕就是那年出生的吧,为什么说起这么陈旧的案情了。“说说看。”
萧雨歇把如何给周崇硕讲的郭兴案又给武鸣琅讲了。武鸣琅知道是这个案件,调动了当年的记忆,他其实是知道实情的,当年懒得过问而已,此时他倒是对翻案感兴趣了,因为这个案件牵扯到了周崇硕,这是中州现在唯一能让他挂在心上的事了,他脑子里立刻把这个信息加入了他全盘的考虑。
萧雨歇还在等下文。武鸣琅只说:“我有分寸了。”
便又看了看扶风行,再对着秦梵音柔声柔气的说:“秦梵音,你可知,你面容与我那早逝的芙蕖公主有三分相似,我想留你在宫中住上一月可好?”
花溪听闻后震惊,仔细端详秦梵音,得出结论:她不像他的心中血啊。这姑娘,美虽美矣,可芙蕖公主不染尘俗,不识人间,笑容纯净如世间最后的水晶,这秦梵音却桀骜野性,眉目之间,更多的是世俗气浸染出来的哀愁和不屈。武鸣琅在撒谎,为了什么呢?
萧雨歇和扶风行听闻了也仔细打量秦梵音,虽然看了无数次,但是再看时还是觉得美的不可方物。两人都想,怪不得花溪沉沦,原来芙蕖公主是这样的美。
梵音却是一愣,不忍心伤一个父亲的心,但也不想住在这陌生的宫殿,还是开口回绝:“陛下,想您是思念公主过甚,才错看了,我家中还有刚开的店铺,离不开人,宫里我就不住了……”
见她拒绝。武鸣琅转向扶风行:“扶风行,你是不是想和花溪打一架?”
花溪脑门上出现了问号。扶风行赶紧说:“想,想,想。”
“我可以劝劝花溪,但前提是我们得打个赌,如果你输了,秦梵音来陪我住一个月,如何?”
“那如果我赢了呢?”
“赢了你就是天下第一了。”
扶风行高兴的仿佛他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他去摇梵音:“你答应吧,我一定不会输的。”梵音无奈应允。
武鸣琅也对花溪说:“花溪,烦你出一次手了。”
花溪想了下日期,说:“那就三日后,在浅水河弯吧。”他那日正好要出宫,而且很想打个架。武鸣琅一算日子,也是心有戚戚。
廷尉府。
萧雨歇收到了镇西郡守刘然的回信。他说《农事录》真乃救人活命功德无量的妙书,他会尽己之能在中州去推广,还问北州寒冷,更需要这些抵抗饥寒的办法,萧雨歇是否能破除国家之见,允许他往北州也推上一推。萧雨歇看到这里已经很是激动,人的性命岂有国界之分,怎会不肯呢?刘然说《生民十策》也是对时政之弊端,针辟入里,但若真要施行,必得久久为功,问萧雨歇是否有毕生倾尽心血,孤独面对全世界的决心。萧雨歇心中毫无迟疑,他有。刘然最后说,京中复杂,人心难测,如果萧雨歇在卞京没有下脚之处了,镇西随时都欢迎他的到来。萧雨歇再读了一遍书信,已是眼眶湿润,他的灵魂得到了安抚。
萧雨歇还收到了麒麟山郭立的回信。郭立说他不信中州君,也不信周崇硕,但他信萧雨歇,愿意到京城一试,信寄出后便动身上京。萧雨歇又是一阵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