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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等人高的牡丹锦绣图就霍然缭乱划过香墨眼前,一层一层的牡丹,堆脂浓艳,在锦缎的湖上如浪般跃跃流动。

初看时,香墨以为近百朵牡丹皆为绣工,可细看敷色自然,几十种颜色的晕色混着金银丝线填合进去,彩繁富丽,花瓣叠坠的似是随时要绽开下来,竟是经纬织就。

香墨不由得就叹了一声:“好织工!”

范内侍笑道:“夫人好眼力,这幅‘春日锦’可是江南制造局连月赶工而得。万岁爷知道夫人喜欢牡丹,可偏巧今年的御花房不争气,连烘了几百盆子都没成。万岁爷就又下旨给江南制造局。夫人您可不知道,这种织法叫做挖花,十几把大梭子同时织底纹,又用十几把小梭子各穿不同彩色的丝线和金银线织花。除了江南那几个老织工,再无人会织!又要在一个月内织成,可真真是难为死他们了!”

范内侍絮絮叨叨的声音并未入了香墨的耳朵,她全副心神都被春日锦吸引去了,手指爱惜的抚摸过不惜工本织就的郁郁牡丹。指尖下是丝绸的微冷,却让她的指尖发烫。划过重重绚丽,忽的不由停在一处白牡丹上。

“这本绣残了?”

牡丹腻白无瑕的花瓣上几点轻薄蓝迹,像不经意滴落的蓝色残墨。

范内侍并不惊慌,反而得意一笑:“夫人细看看。”

说罢着人呈上了早就预备好的一副西洋的鎏金镜,香墨擎在手中,凝眸细看,方才看到攒如幼蝇的四个小字。

“雪拥蓝关?”

范内侍十分自骄的回道:“正是,这本就叫雪拥蓝关。真正的花上只有几个蓝点子,取了了韩愈韩湘子的典故方得了这个美名。制造局那些死脑子就按着真花来做,真倒似绣残了一般。到了京里,我们针工局又绞尽了脑汁,才想出了这个绣工!”

香墨并不觉得范内侍说的如何动人,但斜睨了他一眼,忽就嫣然一笑。范内侍本已偷谤她到底岁月不饶,可此时这一笑浓目艳眉,笑靥直如面前春日锦,十分的妍丽动人,回味悠长。

范内侍竟一时失了神,不停嘴的说道:“夫人大抵是不知道,这本雪拥蓝关是当日燕太妃娘娘最喜欢的。这翡翠色太薄,蟹壳青又太厚,到底拿菘蓝草现染了蓝,方蓝的既艳,又不压了银丝风情,又用最明亮的金镂丝把花提了,才出了当年的燕太妃娘娘最喜欢的这本雪拥蓝关的精妙之处。”

侍婢一旁急惶惶的使着眼色,见他一张老嘴没个把门似的不停,气的底下狠狠的掐了他一把。范内侍痛的“哎呀”一声,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到了最后连声音已发不出,茜纱窗外只有风声,并不急促,断断续续传到书斋之中,更显得此时寂静如死。

香墨半阖上眼睛:“怕什么,说的是我妹妹,有什么好忌讳的?”

偏那几簇蓝一团碧翠似的,烙在了心里,便是闭上眼睛,眼前仍是那犹鲜跳若脱的颜色。春如江水碧如蓝,依稀赛过牡丹的容颜如生时一般,只是迟日催花,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

香墨低叹一声,自语喃道:“只是她却并不喜欢牡丹,她喜欢的是什么,怕是除了我没人知道了”

事到如今,又有谁知。

侍婢见她感怀,忙上岔开话笑道:“瞧着春日锦真是漂亮,奴婢的眼都被绚花了。说起来,也就这牡丹的富丽繁华衬得上夫人了。”

话音刚落,香墨只觉一股馥郁的佳楠香直沁入鼻端,一双臂已经揽住了她,耳边呼吸潮软:“确实也就你衬得上。”

香墨一颤,转头但见封荣一身日常白绢长袍,唯腰间是绣工细致华美的明黄腰带。而他目光温和如水,一双眸子里瞳只能瞧见她的倒影,直要望到人心里去似的。

她呼吸一紧,只道:“一边去,少来烦我。”

香墨抽出帕子掩着唇咳嗽了两声,宝蓝薄丝的袖子自腕上滑下去,腕上指余粗的四龙戏珠金手镯,更衬得肤色若蜜。

自祭陵之后,香墨一直倦懒,极不耐烦封荣的纠缠。封荣见怪不怪的,只撇了撇嘴,站在她身旁。

“听人说,西北的军饷又发不下去了,你还有闲工夫在我这?”偏偏香墨最见不得封荣这副模样,便眉头微微一皱,道:“西北和穆燕人的的仗还在打,这节骨眼儿连我这妇道人家都知道”

封荣素来对这些没兴趣,听得不耐烦,以手来掩住香墨的嘴,向她说:“好了,你总不会入朝做首辅,别人的事你操心也没用的。还是说说我们今日玩些什么吧?”

封荣肤色本就极为白皙,此时着急双颊编好似染了胭脂,薄薄的一层红晕,更显得那双眼似极了水底下细细的沙子,软得让人要沉下去了。

香墨又咳了两声,疲倦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有气无力出声:“你到别处去玩好了,别让我看见,省得大家都心里厌烦!”

封荣并不走只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在地下蹭了半晌的脚,可看香墨的神色又不敢说什么,最后只得转身去了。

香墨瞧着封荣背影,恍惚间,似有莫名起伏,然,旋及敛去了,惟有刹那。

转眼只对犹展着牡丹锦的内侍道:“收起来吧。”

一片春日便茏了起来,没入繁花的阴影。

香墨撑住头坐在那里,只片刻功夫就听见隐隐喧哗笑语声破窗传来,仔细听又听不真切。

香墨迟疑了一下,问道:“外面怎么了?”

侍婢们俱都摇首称不知,香墨只能起身,早有侍婢掀起书斋门处的一绎色纱盘银丝的帘子。

书斋外碧油栏干下,俱是花砖砌成,借着日光看过去,一层层细腻青色的浮雕重瓣,好似到了水花池子一般。廊庑下摆着几缸红鲫锦鲤,此刻封荣正领着十几名内侍围在最大一鱼缸旁,喧嚷着什么,地上画出一个方框子一个圆圈子,方框子和圆圈子之间堆满了银叶子。

香墨一袭缎地绣花的裙上系着玲珑坠角的如意荷包,翡翠玉佩,又有镂空忍冬花结挂链银香球,还未行至封荣身畔,封荣就自一阵环佩之声认出她。待香墨来至身畔,就伸手扯住香墨,指着鱼缸里十余尾红鲫锦鲤,低低地道:“来,朕告诉你,这尾叫做飞浪,这尾叫做鸢尾,这尾叫红里霞。没有飞浪的时候,红里霞可是这鱼群里的老大,谁也打不过他,他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偏他喜欢鸢尾,可是鸢尾偏就不理他。后来飞浪来了鸢,尾喜欢飞浪。红里霞就生气了,就总是找事跟飞浪打架。”

说到高兴处,封荣在香墨耳边抿唇轻笑:“这不,又打起来了。”

那尾青色的飞浪锦鲤乍看时好像一一片湛绿的叶子,真的正和妍丽如霞的红里霞红鲫打得正欢,而一尾鸢尾焦虑的绕在两鱼身畔,不停徘徊。眼见着红里霞不敌飞浪,节节败退,封荣也急了,自香墨头上抽了一根玉簪子,眼睁得大大的,不由分说的就连连戳着飞浪。飞浪无端糟了黑手,自然不敌溃败,垂头丧气的沉到了缸底,那尾红里霞则得意的飞游在鸢尾身畔,仿佛一朵艳艳的花儿偏偏绕上了蝶。

守在一侧的德保,忙转身对一众内侍道:“万岁爷赢了,还不快给银子!”

一众内侍只假作哭丧模样,将地上圆圈子与方框子之间的银叶子划至了圆圈子内。

封荣却甩袖道:“都赏给你们这帮奴才吧。”

内侍们忙又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跪在地上三呼万岁。

香墨本欲怒叱他,然而忍了忍,终是没忍住笑,用衣袖掩住了口,笑倒在封荣怀中。ps:我知道我加入潇湘的会招来骂名,可是我需要钱治病。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很悲哀的一件事,我却无法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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