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颋在邻县做先生,日子虽然过的艰辛,但好在村里的乡亲们,时常会帮衬着些,到也不错。周景源的会试就没有乡试的那般顺利,三月初他就回到了家乡。刘霖因为有高知县的保荐,去了邻省的一个县做了县丞,他没携带家眷就去赴任了。
周景源回乡就想提出让馒头过门,白老娘开始也还愿意,只是不知道怎么了,她又改变主意,说是家里还有个四闺女没出嫁,还说小女儿年纪还小,要多留几年。白老娘急着要把白露嫁出去,白露却闹的厉害,最后干脆经常躲在白霜那里。
这是白露头一次去白霜位于邻县的新家。在村子的东头,树枝扎成的篱笆墙,泥巴糊的墙,茅草搭的屋顶,几个庄家汉上了屋顶还想在补救些什么。
一个用蓝布包着的妇人提着瓷壶从屋里走出来,朝一个碗里倒茶,招呼他们下来喝。
“杨师母,不用,你把茶送上来让我们喝两口就行,趁今天天好,赶快弄好,娃们读书也不会被淋!”
白露有些厌恶地看着那仅有的一个碗在一群庄稼汉的手中传来传去,也不清洗,就这么一人一口就着碗就喝。
“三姐!”
包着蓝布的妇人转过身子,白露看清楚了那是自己的三姐——白霜。白露真是明白那句“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的意思,粗布穿在三姐的身上,除了一张姣好的面目,什么都没留下。
“小妹,四妹,你们怎么来了?”白霜爽朗地同两个妹妹打招呼,“快进来坐。”
“小妹子,你又来了?杨师母,您家妹子长得可真俊啊!”一个庄稼汉冲着馒头打了招呼,吆喝着。小村子里难得有长的俊的姑娘,本以为杨师母就是天仙般的人物,她这妹子比她还俊。
馒头高兴地同那人摆了摆手。
姓洪的庄稼汉憨厚地笑了笑:“小妹子,你待会多做些吃的就好了!大哥就好你做的!”其他几个庄稼汉也都连声称是。
做吃得,这是馒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她乐意做,也愿意做,喜欢看着大家吃她做的东西表露出的满足感。
进了杨颋同白霜的主屋,这个家的寒酸的让白露皱了皱眉。她刚坐下,就在鼻子前扇了扇,却是白霜取下了包在头上的布,掸着衣裳。
“三姐!”
白霜不以为然地笑着道:“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倒茶喝。眼看就要吃晌午饭了,我给他们做好了再陪你们说话。”
白露本来也是想到白霜这里散散心,哪知道她还没坐下来,三姐就要说给那些个庄家人做吃得,她有些不快,娇声道:“三姐,你给那些人做什么饭?你给些工钱就是了。你好歹也是个师母,做这些个自降身份的事做什么?”
“大家都来帮忙,做顿饭又有什么?”白霜开始和颜悦色,过会儿面上就泛起愁来,“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的难处,大家哪有那么多的钱。他一个读书人,现在都要自己动手修屋子。我现在才知道娘平日说我们太不知道钱的金贵的意思了。”
这是白霜出嫁半年来头次说起白老娘,白露还以为白霜是在后悔了,摆了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表情:“当初劝了你,你还一心要跟他走。现在后悔了?姐我帮你把工钱给了,你陪我说说话,我在家都要憋疯了!”
白霜的表情并不是后悔,而是一种满足,那张因为长期吃不好而发黄的脸,却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后悔?我绝不后悔,穷只是食不果腹罢了,不过心里舒服就比一切都好。”
白露被她说得有些不耐烦,她有些不信白霜说的,这都吃不饱,还有心思管什么心里,这个姐姐还真嫁读书人的料。她摆摆手,转移话题:“你别扯这些,我就知道,你只要跟他在一起,让你去讨饭你都愿意!”
白霜只是笑笑,她还是往外走,歉意的道:“我真的要去做吃的给他们了,四妹你先坐会?”
白露气恼地跺了下脚,这个三姐,都跟她说了她来出工钱,怎么还要去做什么饭,给那些人工钱不比做顿饭好。
*
馒头却很乐意帮白霜准备午饭,现在正值春季,野菜又冒了出来,这要比她上回带回来的要新鲜的多。村子里的很多人都靠野菜过日子,馒头也就有机会懂得更多做野菜的法子。
今天特地杀了只鸡,馒头看着白霜的动作,这要比刚成亲那会熟练多了。杀鸡,烫鸡毛,开膛破肚,动作熟练而麻利,馒头侧过头钦佩的道:“三姐,你做的可真好。”
白霜谦虚地笑了下,这是逼出来的,当初自己刚成亲的时候,亏得在家里还学了一点,要不真的是两眼一摸黑,什么都做不了,她连做面条还是才学会的,先前一直在做摊饼,就因为不用和面。
“三姐,要做什么?”
白霜将两条鸡大腿上的肉割了下来,放在一边,想也不想的道:“就做些面条,再摊几张饼,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吃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