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表少爷来了。”
梅儿的口中的表少爷就是刚丧父母的杨淙。馒头赶紧站起了身子,迎将出去。
“五妹。我方才去看淙儿,知道他今日要到你这来,我就顺道把他接了过来。”娇笑声正是出自白露的口中。
馒头应了声却去看杨淙。
大热天还穿着棉布衣裳,馒头都为他做了几件夏日凉绸衣裳,可他一再说自己还在服丧期不能穿新衣。
白露是直接拉着杨淙就坐了下来,亲切地道:“这孩子真是有礼,我就喜欢。”说着说着眼圈一红,不禁想起了枉死地白霜,忍不住又滴了几滴眼泪。
杨淙的额头上头是汗,衣裳的前襟处都被浸湿了。面上因为外头大太阳的暴晒,已经变得红彤彤地。
忽而一阵徐徐地凉风从身边吹来。他诧异地转过身,却五姨亲自打扇为他扇着。那温婉地笑容就跟每年夏日,母亲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打扇,陪伴自己读书的时候一样。
他赶紧站起身,恭敬地道:“姨母,我自己来就好。”
馒头按住了他,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地扇着。
有丫鬟端上冰水镇的帕子,白露顺手拿了递给杨淙,殷切地道:“快擦擦!你看你这一头的汗,五妹,你快让人带淙儿下去洗洗,这一身的汗!”
馒头歉意地笑道:“没想到淙儿那么早就来了。淙儿,你跟梅儿去洗洗,看吧你热的!”
杨淙忙站起来,恭敬地道:“我陪两位姨母说说话。”
馒头一面推着他,一面道:“我这里不讲究这些。你快洗洗,我知道一身汗不好受!”
白露也笑着道:“快去!你们读书人不是最讲究什么衣冠得体的,我们这不要你陪!”
梅儿带下了杨淙,白露却将一干丫鬟打发下去了。她喝了些酸梅汤,才道:“五妹,我同你说个事。”
“呃?”
“杨頲死了,户部给事中的位置空了出来,我们家老爷有个合适的人,只是势单力薄地,你看是不是请妹夫帮个忙?”
馒头知道杨頲死后,所遗留的户部给事中的位置已然成了抢手对象,四姐怕是也在为这个事有所想念。她居然借着来瞧淙儿的名义,让大哥帮着点。
她不明白,四姐为何要一个劲的往上凑,这是男人的事情,她插上一脚的话,又有多大的风险。
白露见馒头不说话,知道她还不明白这上头的事,便给她解释地道:“给事中这官阶虽低,可也是稽查各部的,尤其是这户部,所有的东西都从他这过一遍。我们老爷也想着,与其让郑家那帮人得了还不如……”说着白露使个眼色给馒头,“就那个意思,你明白了吧!”
“这个事大哥又管不着。他是锦衣卫,又不是吏部的。方大人自个儿就是吏部尚书,他若是想插一个人还不容易?”
白露见馒头这么不上道,恨得牙痒痒,没好气地道:“他也就是面上好看!一边是皇长子那边的人,一边是郑家的人,他斗得过谁?”
“那就是了!既然斗不过,又何必费这个神?”
白露听她这么说,立即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夹缝生存。面上看着他们人多,势力大,咱们争不过他们。可是,若是让他们两派选个人出来,怕是哪边也不会轻易同意的。所以,咱们这边就有戏。”
“那姐姐等着就是了。大哥能帮什么?”
“谁说帮不到?我是想请妹夫把水搅浑了。到时候……”白露凑到馒头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继而轻轻地笑了起来。
馒头默默地注视着白露。
白露见馒头注视着她,掩口而笑地道:“放心,我决不亏待妹夫的。”
“四姐……”
“咱们可要培养咱们自己的人!”白露站起身子,傲然地看着馒头,眼神中掠过一层光彩,就比那十几枝蜡烛照耀地还要夺目。
馒头不明白,她哪里来得那么大的精神。
“我还记得三姐夫当年教过我们的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她郑家可以因为一个女人掌握整个天下,我们姐妹为何甘居人下?方从哲论本事不比别人差,为何就不能当首辅?五妹,你一样,李松也一样!他为何就不能当兵部尚书,统领大明数百万军队?王侯将相,哪里就是天生的!
五妹!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曾经说过你要做一品夫人;我说我要给天底下最大官的小妾。当时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只知道我不能窝在咱们县城那个小地方。所以,我逃了出来。我流连多地,好容易才来到京城。却发现要当上大官的小妾是件不容易地事。人家都是自家的丫鬟,或者是家世清白的女儿,我呢?什么都不是。
好多天,我才知道京城有个外室胡同。我就在那里找活,等啊!盼啊!后来终于瞧准了方从哲。可是我知道,他在京城有好几个外室。我挑中了其中一个,终于,等了两年,我终于有机会了。我一路拼杀才有今天。
五妹,你要做一品夫人也得这样!”
白露说得那一大通子的话,馒头不是没懂,可是,那只是她儿时的戏言。做不做一品夫人已经无关紧要了,她只要家里人平安就好。
她轻轻地咳了声:“四姐,这里面的事我不在掺和……”
“五妹,你怎么还听不进我的话?现在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们这边好了,妹夫这也就好过,大家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四姐,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让你上门!”馒头突然拍起了桌子,“三姐的事你一天都不上心,除了那日你来了一下就走,其余地你做了什么?连守灵都没做过一次!你现在跟我讲姐妹情谊,相得益彰!”
“死都死了……”
“夫人,表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