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钦涯命令了阮娇娘不许再让荷衣接客。这楼里虽是不再给荷衣挂牌,却还要养着她。他也没让阮娇娘放了荷衣。娇娘放了话,不再让荷衣接客。也没人再来点荷衣侍候。但是那个富家少爷柯千百却对荷衣念念不忘。他差了人前来阮娇楼告知要给他把花魁留着,不许陪了别人。他愿意花下重金,任娇娘开口要价。
刚好那柯家的仆人前来的时候,兰香在场听到。
有什么事,兰香不是想办法,而是急着跑去告诉荷衣,“妹妹那个柯千百说今晚又来包下你。”
荷衣正对着窗户悠然自得的观景。那夏日的桃园早已结满了丰硕的果子,正诱人的勾起荷衣的食欲。桃可以养颜,荷衣最喜欢吃桃了。她想起了岳一飞曾经亲手为她种了桃树,结果那桃树要嫁接后才会结果。几年了,那树都没有结出一颗果来。岳一飞就说,一定会结的,等明年吧。可是一直等,都没见那棵桃树结果过。荷衣正想着她爹爹有些笨,连桃树都不会种,兰香就跑出来慌慌张张的叫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荷衣当是什么大事:“姐姐这么急做什么?”
兰香跌跌碰碰地撞进来,脚还没站稳,慌忙的要阐明自己紧张的事,“柯千百今晚又要来阮娇楼。”兰香说得跟逃命前最后的挣扎一样,神情失控,露着一张充满恐慌的脸。
荷衣收了凝视窗外桃园的的眼光,“姐姐这么慌张做什么?他来就来呗,这阮娇楼不正是接他这种财主客人的地方吗?”荷衣淡语道。她还怕接什么客?已经失身于君钦涯了,还怕再失身别人。况且,她心里清楚。从柯千百包她那夜,君钦涯愤怒地闯了阮娇楼,到昨夜里君钦涯情不由已失控地要了她,她就知道君钦涯心里已经有些在意她了。虽然不会像前世得到了钦涯所有的爱,但至少她现在左右了他的情绪。
刚刚荷衣忆起了岳一飞,没有任何心情理会什么柯千百。从岳一飞丧命到现在,她还没有机会到他坟前祭拜。这让她好生难过。虽然自己不会寻死寻活的要报仇、要为岳一飞及四个哥哥悲痛绝食,但她心里委实不好受。总在一个人的时候暗然神伤,怎么就没有爹爹哥哥了?
兰香急得跎脚,“妹妹你正经点好不好?不是每一次都可以那么幸运有人救你的。这一次你还是要让他随便乱来吗?”
荷衣正面面对兰香,“他说了今晚还来点名要我侍候吗?”
兰香应道:“他都差人来告诫阮妈妈必须把你留着不许让给别人了,能不是特意点你侍候吗?”
“阮妈妈怎么说?”荷衣冷静道。
说阮妈妈,阮妈妈到。
阮娇娘迈着轻步从门外走来。她今儿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估计心里压抑得正难受。能不难受吗?她都放了话,这阮娇楼的花魁不用接客了,那柯千百还来乱事。她把这条消息传出阮娇楼时,楼里的姑娘们特别的不服气。这给她管理上带来了难度。她硬是把给姑娘们的酬劳加了一层才算压住姑娘们的火气。这些姑娘们是她的摇钱树,也不能对她们太不公平了。她得养着她们,宠着她们,才可以给她赚来大把、大把的银子。
阮娇娘刚刚进来就脸色沉沉的,“莫笑姑娘正清闲着?”她真是拿岳荷衣没辙,君钦涯又不许她接客,又不把她带走。放在这青楼里还真是麻烦。于子期若是把荷衣带走了,什么事都了了。她宁愿在暗里助他和于子期逃过君钦涯的追杀,也不愿她呆在这阮娇楼里。偏偏荷衣又自己跑回来。
“阮妈妈有事?”荷衣看阮娇娘那神情,就知道她遇到麻烦了。
阮娇娘找了凳子自己坐下,“花魁的魅力真大,有人对你念念不忘。”
荷衣拿起杯准备倒茶,“阮妈妈可说的是柯千百?”她挑起眉询问。她把茶递给阮娇娘,阮娇娘顺手接住搁在桌上。
荷衣看出她心里有事,对坐在她身前,“柯千百是个财主,我们可得罪不起。只要他肯花钱,莫笑定会答应陪客。”
阮娇娘怎不知柯千百是个得罪不起的财主。问题是君钦她更得罪不起。这赚钱是为君钦涯,得罪地推了柯千百的生意也是为了君钦涯。她真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竟活得这么累。
荷衣见阮娇娘搁了茶并不喝,她向兰香道:“巧凤,取些井水来,再把火炉提来。”
兰香应道:“是,一会就准备好。”
上次兰香为荷衣准备的茶具,一直摆放在桌上。没人来,荷衣也没有特意独自泡过茶。这工夫茶要是一个人喝起来便没什么兴致。一杯春露暂留客,两腋清风几欲仙。能有人陪她品茶如人生,那是多清闲的事!况且品茶是让人心神宁往的事,清茶下肚清香甘甜荡气回肠。什么事,在品茶中,说起来也方便。
荷衣对沉默的阮娇娘道:“今晚,那柯千百又出了什么高价?”
阮娇娘抬眼望向不慌不忙的荷衣,“你倒是什么都无所谓,跟你唱的歌一样。”
荷衣笑道:“那阮妈妈要我要死要活的跟他求饶?让他放过我?或者是在这阮娇楼一哭、二闹、三上吊?”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也许他会放过你。”阮娇娘明眼道。她心里清楚,君钦涯对荷衣微妙的感情。
荷衣神色正经了,“你认为有用吗?我求他,他就会放过我?让我离开这青楼,不再折磨我?再说,求人是我从来不做的事。求人不如求已,只有自己才是最忠于自己的,还有谁会比爱自己更爱别人?”
前半句阮娇娘赞同荷衣的观点。但是最后一句话,阮娇娘否定。这世上怎么没有比爱自己更爱别人?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爱君钦涯,绝对胜过爱她自己,“所以你活得很轻松。”阮娇娘羡慕道。
荷衣听了这话,心底轻笑。这轻松是说到就有的吗?要割舍多少东西才可以让自己轻松。她穿越来了这古域国,就为等君钦涯。为此在冥界受了让人魂飞魄散的皮肉之苦。她坚定的信念放弃了,她才得已轻松。爱一个人爱了两世,让她割舍,她能容易吗?荷衣不想跟阮娇娘讲什么道家思想,什么无欲无知,什么柔弱者生之徒。
她只婉转地说:“这世间,什么所谓的烦恼,不都是自寻的吗?”
这一句话简单又经典,直接如一把利剑刺进阮娇娘心窝。当然,刺痛了,也刺清醒了。这烦恼是她自己找的,苦恋着君钦涯是她自己意愿的。但是,她仍旧要这样苦苦恋下去。爱一个人,有时候就没有任何理由。就简简单单的爱着他,想着他,为着他,哪怕是受伤了也依然还要爱。就像荷衣穿越来自找的苦一样。冥王明明告诉她,她与钦涯的缘已尽,她仍旧还是要赴那刀山火海,血魔冥掌。
阮娇娘的眼睛好深,又清澈透明,那清澈里装着故事。荷衣一眼便看穿,她心里清楚,阮娇娘肯定和君钦涯有不一般的关系。她想,看来,又是一个痴情女。
荷衣本想,等兰香拿来茶再制造一个宁静的气氛跟阮娇娘谈谈心。没想到,她就这么说一两句就说到阮娇娘心坎上了。
“天下难得岳姑娘这样的奇女,能把万事看得这么淡。”阮娇娘佩服道。
荷衣正轻笑,阮娇娘补充了一句,“你真的放得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