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桂枝头一垂,抬脚便往柴房屋里走。
吴氏的脸色很不好看,冷着眼,扫了底下儿子媳妇一圈,又停了半晌,才终于出口道:男人些都下地里去吧,成天的种个庄稼,也不知种的什么东西,还不如一个金小楼!
话音一落,用力顿了顿拐棍,便将家里的四个男人赶了出去。
金寿最得吴氏喜爱,往日要是饿着肚子被赶去干活,怎么的也得嬉皮笑脸的讨上两口饭吃,可今日,他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溜得最快,举着锄头一眨眼便逃出了家门。
男人都走光了,周氏睨了一眼徐三惠,见她低着头,哑巴一样闷着,眼一横而过,换了张乖顺的笑脸,冲吴氏道:娘,这么早,你将我们都叫起来,究竟是什么事啊?
周氏本长得凶蛮,露出这样一幅表情来显得格格不入,反倒令吴氏生厌:什么事?你们还有脸问什么事!我们金家,早晚要被金小楼那个玩意儿给毁了!
周氏被吼了一通,也不敢恼,仍旧陪着笑:娘,究竟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你这个榆木脑子,能有什么好办法?吴氏哼了一声,四下里看了看,整个金家,也就柳氏还有些主意,只是她也是个不中用的,好好的孙儿也没保得住,无奈的摇摇头,还不是信宁县知县府里的和少爷,德清奶奶一大早便来敲了院门,一个个睡得像猪一样,你们可知今日那和少爷要到我们村子里来?
他来做什么?周氏鼓着眼,一副蠢样。
还能来做什么,自然是来找人的!吴氏气得一棍子敲在周氏膝盖上。
疼得周氏眼泪直冒,却敢怒不敢言。
找人?徐三惠吃了一惊。
便听吴氏恼怒不已:还不是找金小楼!一年前他在这里和金小楼那孽障有了一夜之缘,晓得怎么这些日子又记了起来,竟亲自找上了门来。
吴氏叹口气:我本是打算让金小凤那孩子顶替了金小楼,反正是两姐妹,长得也有六七分像,再加上夜里乌漆麻黑的,两人也并未看清脸面,想来也好蒙混过关,哪晓得,金小凤那狗东西,临到了竟出了这一档子事!
金家唾手可及的荣耀啊,全被她给毁了!
吴氏越说越来气,真是恨不得再抽那金小凤一顿才好。
柴房屋里,桂枝听着外边吴氏厉涩的嗓音,正做着饭,被反绑在柴堆角落里的金小桃眼一眨,忽然落下两行泪来,冲桂枝道:好嫂嫂,求求你放了我吧,小桃今后的命运便全看今日了
难不成真便宜了金小楼?吴氏一声厉喝,震得周氏和徐氏两人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柴房门砰的一声打开,金小桃从中走出,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吴氏跟前:奶奶,小桃可以去!
你?吴氏挑了挑眼,往前一坐,挺直了腰背。
周氏倒先嫌恶起来,将先前窝的火冲她发道:金小桃,这事不是你能掺和的,还不快滚回你的柴房屋里去,奶奶正在气头上,别跟着添乱!
哪知金小桃一改往日的听话,不仅不走,反倒向前挪了一步,挨在了吴氏跟前,双手扶着奶奶的腿。
她的眸光格外的明亮,毫不怯懦的望着吴氏,一字一句道:奶奶,我可以的,让我去试一试吧,我是金家的孩子,是您的孙女,无论怎样都要好过金小楼!
金小桃见吴氏挺直了的腰背塌了下去,缓缓靠在椅背上。
她又紧接着道:小凤已经这样了,整个金家,如今只有我可以!奶奶,您好好的想想,只要今日把和少爷灌醉,我将生米煮成熟饭,明日一早,你们趁机撞个正着,就由不得他不认账,到时候,我们金家和知县老爷家的亲事那便是板上钉钉了!
吴氏皱着眉,眯起了眼,手指摩挲在拐棍上头,一下又一下,口中喃喃:生米煮成熟饭
吴氏深知,金小桃说得没错,整个金家,现今清清白白的姑娘便只有这一个金小桃了。
只是金小桃向来软巴巴,就和她那爹娘一个德行,吴氏从来不把金小桃放在眼中,更没有对她寄予过任何的厚望,充其量不过是和村子里的男人结了亲,嫁出去收了一笔彩礼便再无甚往来。
这突然的,竟要考虑着将金家往日的命运交到她的手里,吴氏有些忐忑,有些犹豫。
你确保能将这生米煮成熟饭?吴氏浑浊的双目泛着暗沉的光,望向地上跪着的金小桃。
金小桃嘴角微动,虽然未笑,却给吴氏一种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的感觉。
奶奶,您放心交给我。
金小楼那里可还有个小崽子。吴氏接着到,他可连着和广坤的血脉。
金小桃见吴氏松了口,心中喜极,半蹲起来伏在吴氏大腿上,用仅有吴氏和自己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开口道:奶奶,你还记着金小楼那孩子做什么,待我嫁给了和少爷,奶奶你还愁没有曾外孙抱吗?再说了,现如今,那孩子不是用来牵住和少爷的,而是钳制金小楼的一把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