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高黎王子:“今日三战,想来王子必也尽兴,不若稍作修整,即日前往孤山如何?”
高黎王子喜不自胜,自是一口答应。
起身之际,还不忘看向那个输了球的郡主,这个郡主赢得起也输得起,似乎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高黎王子感觉到她应该很是讨厌自己,甚至连看也不愿看自己一眼。接下来他要叫住她,她也犹如不闻置之不理,往林侯那边去了,高黎王子虽然念念不忘,但也不是厚脸皮的人,只得按住了脚步不再上前。
马球赛结束了,周人均意兴阑珊,各自散去,五陵年少的子弟这时一个个垂头丧气,也不敢说能够在孤山将场子找回来了,但他们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种莫名的默契,散场后,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找霍西洲。
今天的第三场与高黎王子的较量,本来应该是他出战的,永嘉郡主顶了他的机会,又输给了高黎王子,不知长渊王怎么看。
但霍西洲仿若无事发生,一如一个事不关己的无情旁观者,当周人各自散后,他与李图南相与而归,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马场后。
此处连片的草料积累成垛,横卧于野,暖云遮蔽了斜照的秋阳,阴阴的泥地上到处泛着湿润的泥味草香。
李图南听见王爷负手,仿佛在看着远处云天,口吻淡然地说道:“我从前就是在这里,为夏国公府看马。”
“呃?”李图南明显一愣。
他环顾四周,这里地势空旷,草料垛子旁几间破旧的马厩,数间弃之不用的马房,屋檐下蛛丝密布,柱子上还黏着几粒虫子的尸体,实在乏善可陈,王爷居然曾经在这里,真的给夏国公府当马奴?
从长安城里打听来的传闻林林总总,李图南光是听说王爷与王妃相识的经过就听了十几个版本了,后来他下定结论以为,这要不是亲口听王爷王妃诉说只怕都不知真相。现在李图南内心当中那股好探听八卦的火又烧起来了。
“当年,我们被下令剿杀九族,母亲便带着我东躲西藏,家臣在一次又一次的躲藏中被斩杀而尽,母亲也为保护我而被杀,当我奄奄一息倒在乱葬岗死人堆里时,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是王妃将我捡了回去。”霍西洲已经负手走远了,李图南不得不紧跟上前。
霍西洲停在了马房门口,等了李图南少顷,等他上前来,扭头看向他,“这便是我从前所住的地方。”
李图南照着上锁的木门试着推了一下,除了落下一层积灰,这门锁依然紧实,他不禁笑道:“我明白了,原来是美救英雄,王爷从今以后芳心暗许了哈哈哈!”
“……”
李图南:“王爷,这不好笑吗?挺有意思的,王爷给王妃当马奴,还肖想如花似玉的长安贵女小娘子。”
想来,很是卑微吧。
霍西洲顿了一下,被李图南戳了肺管子,后悔告诉这个大嘴巴了。
相信不用到明天,长渊军中定会传得人尽皆知。霍西洲的脸色拉了下来。
李图南视若不见,继续不怕死地挑战霍西洲的底线,“王爷,这个时辰了,王妃该用膳了,王爷该回去伺候着了。”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照李图南的理解,王爷停了这话应该恼羞成怒的,最好一记过肩摔将他掼在地上。这么回事?
李图南等了半天没有反应,好奇盖过了害怕,将头往后扭过去。
“王爷?”
对着那道已经远去的身影,李图南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真赶不及回去伺候着了?
不愧是长渊王。
李图南没有跟上去,霍西洲一人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确实起了,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正在用膳,正与蕴画两人猜拳游戏,霍西洲默默在角落里看了半晌,蕴画确实很坏,欺负她看不见,输了还摆小动作骗她,令她总输,输了就要在脸上画花。作画用的工具是胭脂、眉笔等物,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蛋上已经多了几朵花了。
好在蕴画并不敢让她出丑,画的都是正正经经的花样子,牡丹睡卧、海棠闹春,大抵是没见长渊王在身后,和司棋两人在她的两侧太阳穴各画了一支红杏出墙。
燕攸宁自己不知道,还傻兮兮地跟她们乐呵呵的。
“……”
“咳!”霍西洲没有控制住自己,出声提醒。
“啊,王爷!”几个美婢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蕴画与司棋两人急忙挡住王妃的脸蛋,不让王爷看见,殊不知早就被霍西洲看全了,她们背后的小手偷偷摸摸地要擦掉王妃脸上的红杏,可还没有碰到,霍西洲便沉沉地看了过来。
“出去。”
“诺。”
她们不敢耽搁。
燕攸宁微微仰眸,感觉到帘幔外金色的阳光透过来,轻捷地晒在自己的眼皮上,继而一道修长的人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将他身后的日光遮蔽了去,于是她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当中,可是这种感觉一点不让人害怕。她抬起手,试图去抓面前的身影,但是还没碰到,就被一只手握住了。
燕攸宁不太好意思,赧然道:“他们是不是给我画得很丑?”
霍西洲听了,仔细地将她的小脸端详了一遍,蕴画那丫头虽然坏,可心思却奇巧,所描图案额前如花钿,两腮如斜红,鬓边杏花斜倚栏,格外增娇盈媚,一张可盈的脸蛋都变得富丽丰腴了起来,宛如银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