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接燕昇出狱之后卢氏才想明白。
因为回到国公府,仅仅只是收拾行李的间隙,那长安百姓便蜂拥而至,将府门堵得水泄不通,烂菜叶撒了一地,甚至有泼粪、洒狗血的,人人叫骂,个个想他们一家以死谢罪。卢氏惊惶变色之下,这才明白,燕攸宁肯放她们一条活路,定也顶了不小的压力。长安是决计待不住了,不如前往朔州另谋出路。
情知母亲说的是事实,可燕夜紫还是不肯认同,尖锐的虎牙将下唇磨出了血痕。
她一败涂地,都拜燕攸宁所赐,这一生燕攸宁都休想再与他们家有任何干系了,就让这个罪臣之女去坐那个烫手的后位,与那个下贱的马奴双宿双飞去吧,没人再稀罕!
……
霍西洲行军神速,与广陵王在淮河岸边一战获得大捷。
此战告捷,同时也奠定了长渊军横扫扬州的胜利,霍西洲率领的铁骑,行舟涉水而下,一路联合各方投降的州牧藩王,连横一气,荡平扬州。
不过区区半年,战事便已收尾,在这关头,霍西洲却秘密回到了长安。
燕攸宁正和久久在葡萄藤底下玩耍,久久仰着小脑袋数着木架上挂着的一串串清凌凌的水葡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哗啦啦流下来。
这时宫人来报,说是陛下回来了。
燕攸宁立刻站起了身,宫人转口又道:“陛下受了重伤。”
燕攸宁再也坐不住,将久久丢给抱琴,便犹如一阵风冲进了太晨殿。
几名太医会诊之后,为霍西洲处理了伤口,并开了药方子,正见到皇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对视几眼,这才缓缓退下了。
燕攸宁呼吸凝滞,几乎不敢喘口气,脚步颤颤巍巍地朝他所躺的床榻靠了过去,没等到走到,双膝便先一软,跪倒了下来。
榻上,霍西洲听闻动静,睁开了漆黑的眸,转头看向燕攸宁,她瘫坐在地,哭得像只花猫一样,动也不敢动,唯恐惊扰了自己养伤般,他不禁好笑:“宁宁,你怎么坐地上了?过来。”
她这才慢吞吞朝他爬了过去,直至爬到他身旁,方才小心翼翼地去掀他的被角,要看他的伤:“这是怎么了?啊?”
霍西洲任由她看,直到燕攸宁将被子推下去一半,这才看到他腰腹上一扎长的伤口,用绷带缠上了,也不再流血了,可禁不住豆子大的泪珠直往下滚。霍西洲看了直笑,摸摸她的脸蛋,道:“不疼了,就是小伤,李图南将我打晕了送回来的,说要让皇后疼疼我……哪里那么娇贵,我受过的伤比这厉害的多了去了。”
她不肯信,哭个没完。
霍西洲为了取信她,便信口捏造:“是真的,还不如娘子的皮鞭甩在我身上疼。”
燕攸宁哭得更厉害了:“原来我以前这么坏!”
“……”
他一时没了言语,燕攸宁爬了上来,趴在他的手臂边哭到发抖。
等她好不容易哭完,眼眶通红地抬起小脑袋,正好与霍西洲漆黑深沉的眸光对视上,慌乱无比,将眼睛里的泪光擦去了,樱花般颜色的唇瓣嘟得老高,霍西洲见了,只好从实招来:“宁宁,我是受了伤,不过不严重,早在扬州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否则你见那些太医怎敢就这么轻易地走了?不过是胜局已定,我离开长安太久,这边人心不稳,李图南便贸然将我打晕送了回来。你放心,休养半个月准没事。”
燕攸宁的嘴唇还没放下来,但心却放下来了,这才肯乖乖点头。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霍西洲见她粉嫩的唇嘟着,可怜又可爱,心中哪有半分食欲,笑道:“想吃宁宁。”
燕攸宁一听炸了毛:“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臭不要脸,能不能收敛一点!”
霍西洲不停她话,将她扯到近前来,任由她趴在身旁,微微侧过身,将她的嘴唇咬住,以吻封缄。
在他的臂膀钳制之下,燕攸宁又不敢挣动,怕动了他的伤口,只好任由他长驱直入,唇舌交缠。
稍松开时,他抵住她的雪额,目如朗星,缀着温柔笑意:“只想这么吃。”
她一时臊得脸蛋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霍西洲见她不好意思了,又道;“不过,也想那样吃,可是我短时间内恐怕动不了,如果宁宁想的话,只得自己来?”
“……”臭不要脸的。燕攸宁暗暗腹诽。
夫妻俩在榻上小卧,到底除了亲亲抱抱没干别的没羞没臊的事,这两年来聚少离多,彼此只有说不完的话。
项家祖上是在江南,但霍西洲自出生后,便没怎么去过江南,此番前去扬州,倒是增广了不少见闻,回来一一说给燕攸宁听,她对杏花烟雨的江南则更是向往,听到最后,扒住霍西洲臂膀央求着一定带她去一次,霍西洲承诺,将来有机会,定带她,还有久久,他们一家三口下江南游山玩水去。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天下一统,江南一带必须彻底划入大晟。
燕攸宁这才明白,霍西洲骨子里对于扬州的征伐之心,更甚东淄等地,除了因江南富饶美丽物产丰盛以外,更多的,却是因为项氏一族的出身。
大晟建国并没有多久,霍西洲虽承袭前朝帝制,却未设祖庙。
比如他的名字,还没有刻入大晟的君王牌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