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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光芒在云彩间摇晃;云彩的东方在天际边埋藏。天际的月亮在山崖旁登场;山岭的夕阳有谁在守望?】
【这里真是美的苍凉。】
吴颜双手抱膝坐在地上,抬头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不一会,他耐不住性子,伸出右手食指在松软的地上继续写划起来。
【没拿《觅鹤志》真是失策。】
愣了愣,吴颜略略摇了摇头,又胡乱写着——
【此际,天空就是我的书房,大地就是我的纸张,手指就是我的笔……笔场?笔芒?笔囊?笔坊?……看来不行啊,怎么都押不了韵。】
吴颜越写越快越写越乱,似乎想摆脱什么。
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这次任务看似很简单,只要痛苦一次,让创世机的白光照射自己,然后他就能再回自己的那个时代,再回到那个神秘的地底世界中去。但对于他这个年过半百的人而言,要想没来由地痛苦谈何容易?
在这种情况下,坚强竟然成了阻碍自己成功的绊脚石。
如果,如果一直不痛苦不悲伤,吴颜就会永远在这个诡异的“创世阶段”中常驻下去。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可这时他又犯了老毛病,潜意识地去排斥这个“常驻创世阶段”的结果。他甚至故作轻松地去逃避,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除了我这个老头,还会有谁会静下心欣赏这景色?这没有湖水,没有倒影的暮色,真是一个适合悲伤的绝佳场所。不,不,应该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殿堂,一条凄凉的走廊。要押韵,要押韵……】
无厘头笔锋越来越浓,夜色也越来越深。整片山岭被夕阳熏的红通通的,好像是从天上到地下着了火,又像是一个即将上演什么的舞台。
自吴颜从白的世界穿梭过来,他知道这里是他的第三个创世阶段。基于前两次的经验,他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做什么,只要原地等候,总会遇到让自己可以悲伤的事情。
所以他才有闲心坐下来,边欣赏暮色边划写些文字。
他果然等到了——先是一声汽车轮胎打滑的声响,然后又是接二连三的轰鸣声。这声音他很熟悉,像是反坦克火箭炮的声响。起身,循声走去,他看到一辆停泊在山脚下的军用武装车。接着陆陆续续地从中走出四个穿着迷彩军装的军人,他们抱着类似轻型冲锋枪的武器,迅速朝山顶跑去。
又是战争?
吴颜微锁眉头,慢慢朝那些军人前进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已做好思想准备,随时可以旁观又一场战争。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战争的双方,居然会是同一个人。
站在洞口打着赤膊,浑身是伤还拿着匕首的是……陆敬?
而半山腰处的那个武装军人,也是陆敬?
怎么,赤膊陆敬你打算拿匕首单挑冲锋枪?这不是找死……
吴颜想到这儿,又苦笑了一下。他慢慢蹲下身,将自己隐藏的更好一些。虽不知他们双方为何会站在对立面,但这场战争的最后结果他也已经知道了。
与武器无关,还是接着之前的那句话,谁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陆敬,谁胜。
不过,根据容貌来看,显然是那个赤膊的陆敬更年长些。根据表情来看,也显然是那个赤膊的陆敬更悲伤些。那么,此场获胜者就应该是他了。
还记得吗?如果此刻的吴颜手中还留有《觅鹤志》,他一定会在上面写些什么的。
写些什么呢?
也许他会用英语写“don’tworrydon’tfear。makethemknow:whoistherealgod。”(不要担心,不要害怕。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的上帝。)
也许他会用古文写上四个铿锵大字,来告诉年轻人,那赤膊男子即将获胜的原因,哀兵必胜。
是然,穿着军装的年轻陆敬虎吼一声,扔下枪支提起匕首朝洞口冲去,嘴里同时吼道:“都别插手,我要了他的命!”
洞口打着赤膊的芊芷陆敬闷哼一声,对着来势汹汹的匕首伸出左手手掌就是一抓。
匕首的刀尖在碰触到手掌时,芊芷陆敬不但没有躲避,反而用力朝前一推。“嗤”的一声,匕首直接穿透过手掌,露出了刀刃的一大半。
军装陆敬一愣,没想到对手居然一开始就放弃防御,而在这一愣间,他握刀的右手已被对方左手紧紧握住。紧接着,对方的匕首直接一个迅速横削,在极短一个瞬间内,已将穿着军装的陆敬头部割了下来……
这就样结束了?
如此利落,如此不留后手又狠毒的杀招居然在一开始,在双方还未热身时就干脆地登场,也诠释了芊芷陆敬的全力以赴。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看着滚落在地上的头颅,吴颜笑了。
论实力而言,芊芷陆敬和军装陆敬应该都差不多,真要公平地单打独斗,到最后可能还是要看运气。芊芷陆敬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先不论对方身后还有援兵,自己的体力本来就已大打折扣。单单靠硬实力完全打垮对手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他来这么一招“弃卒保车”,不但能迅速取得战果,更能用一种压倒性的气势去震慑其余军人。
他损失的这枚“卒”仅仅只是自己的左手手掌,最后却能换回对方的性命……
吴颜暗暗叫好,同时环顾着四周形势。刚才武装车内上山的军人们有四个,去掉一个军装陆敬应该还有三个,可眼前的洞穴口却只有两个军人,想来还有一个是藏了起来以便最后补刀。但无论还剩两个还是三个,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半山腰间的军人们看到赤膊陆敬如此勇猛都不敢再上前挑战。虽然不知对方底细,但如此强硬实力的军装陆敬都被一招拿下,显然对方不是好惹的。
但即便被震撼被威慑,大家毕竟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并没有因为内心的动摇而弃战惶逃。两位军人不约而同地同时举起枪支,对准了洞口的陆敬。
在他们开枪前,吴颜还在原处,他食指弯曲架着下巴思索着称赞着——陆敬真厉害,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招牺牲诱敌战术,背后需要多么坚强的毅力与决心去支撑?这么做,无论最后是成功杀死对手还是被对方侥幸躲过,自己的左手都是保不住的了。这并不是一份五五开的赌博,这更类似孤注一掷的拼命。
那么究竟是什么力量,让陆敬如此决绝地要杀死自己呢?又究竟是什么事,让芊芷陆敬痛苦,导致被创世白光照射,从而又想挽回过去呢?
从表面上看,吴颜像是在分析陆敬的内心,但其实他却在努力地思索,或者说寻找着陆敬内心悲痛的缘由。之所以想吃透陆敬,并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吴颜他自己想感同深受,也想经历一次痛彻心扉的苦痛。
他不断分析着猜测着,想借着这次莫名其妙的对战挖掘出一些让自己苦痛的东西。
吴颜想的很认真,并未听到陆敬在军人们开枪时说的话——“我早就说了,我不会让周畯变成第二个康维。更不会……让过去的自己有伤害康维的机会!”
“喝啊!!”
将军装陆敬的尸体横着举起挡住两枚子弹的同时,芊芷陆敬大喝一声,将尸体朝前用力一扔,并将身子迅速下蹲,朝半山腰的两个敌人处滚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