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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后锋芒太过,明?筝开始减少出门的次数。前来拜会的人里,只要?不是关系特别亲近的,一律推说?得了?风寒没有会见。
直到三月十八这日,虢国公?府老太君寿辰。往年虢国公?府闭门谢客,在老国公?和陆二爷亡故后就一直不曾公?开办请过宴席。如今陆筠回京一年余,诸事落定,不论是为?后面办喜事铺垫,还是为?陆筠夫妇将来与各世家往来做准备,这时候重新打开家门,都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明?筝也作为?陆老太君的准孙媳被列在宾客名单中。
这将是她以陆筠未婚妻的身份第一回公?开露面,前一晚她就有些紧张,不过到底经过不少的风浪,面前还能?端持住一脸从容。
明?太太慌里慌张地为?她选衣裳,选首饰,力?求明?日一鸣惊人,艳压群芳。明?筝由着母亲操持,次日却抛却母亲选的那些红红绿绿的衣裳没穿,挑了?身簇新的雪青色底宝相团花锦地衣裙上了?马车。
用料贵重绣花精巧,但有不至于太打眼,适合她年纪身份。她嫁给陆筠已不知被多少人背地里恨毒透了?,顶着和离的妇人身份,还要?与小姑娘们争奇斗艳,不免更落了?下乘。
被明?太太叨唠一路,怪她没挑那水红洋绉纱裙子,马车停在虢国公?府侧门,里头?早有人专候着他们,一瞧见明?筝的车,四个颇体面的嬷嬷就迎了?上来,“明?夫人,里头?请,老太太念叨多少回了?,总算把您二位盼了?来。”
穿过垂花门,一路朝里而去,明?筝打量虢国公?府的陈设布局,比她想象的大气沉稳。像陆筠这个人,分明?是极高贵的出身,却不大显山露水,沉默站在一角,不过分讲究排场,可也叫人不敢轻忽了?他去。
上院早已聚集了?不少人,宾客也有,陆家族里的各门亲眷也有,听外?头?回报说?明?太太和三姑奶奶到了?,说?笑声为?之一静。帘子被侍婢掀开,一股香扑扑的热浪从里卷了?出来。
明?筝瞥见无数张脸无数双眼睛,探究的、好奇的,打量的,也有不大尊重的。她迈着沉稳的步子,屏住呼吸随在母亲身后走入。
上首榻上高座着一个年逾花甲的妇人,形容瘦削,脸上一丝笑容也无,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淬着见惯风浪的精明?。她正审视着明?筝。
“娘,各位婶娘、太太们,容我介绍。”陆二夫人站起来,含笑道,“这是明?思海大人家眷,明?太太,和咱们筠哥儿未过门的媳妇儿阿筝。”
这么介绍难免会让新妇觉着窘,可也是最好的拉近彼此距离的方式。
明?筝垂眸受着那些探视,规规矩矩行了?个晚辈礼,“明?氏给陆老太君请安,祝老太君松鹤长?春,芳辉永绽。”
声音落地,上首默了?一息,才缓缓开口,“好孩子,难得你来,过来坐吧。”
陆二夫人笑道:“瞧瞧,老太君偏心着呢,怪道适才身边的座儿谁也不叫沾,原给咱们阿筝留着呢。”
室内哄笑一片,其?乐融融,明?太太见陆老太君似乎满意明?筝,心底那块石头?也随着落了?地。
□□夫人招呼着众人喝茶说?话,又请了?好些个说?书的唱折子戏的来回在稍间穿梭,笑声乐声像浮浪般一重重涌过。支开身前的人,老太太让明?筝扶着自己去后头?歪了?一会儿,明?筝不动?声色,知道这是老人家有话要?说?。
帘幕半掩,外?头?的说?笑声不时传进来,陆老太君松开明?筝的手,歪在炕上凝视着她道:“我听说?,你跟筠哥儿早就识得?”
明?筝没觉着意外?。陆老太君同意婚事前,多半查探过她的过去,娶一个成过婚的女?人,陆家要?顶着多大的压力?她心里也十分清楚。
她缓声答道:“十年前曾有一面之缘,那时我陪母亲在清元寺诵经,在后山偶遇了?侯爷,当时并?不知侯爷身份,也未曾告知自己的名姓。”
陆老太君依旧不见笑容,压低声音道:“那你先前可知,筠哥儿从那会儿一直惦念了?你十年?”
明?筝对上陆老太君的双眼,那眼里的情愫复杂得很,说?是怨毒谈不上,可也绝不是欣赏或喜欢。一个在感情上折磨了?自己孙儿十年的女?人,不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明?筝自问换做自己,也未必能?接受这一现实?。但她没有做错什么,她遵从家里的安排嫁了?人,努力?想要?相夫教子安度一生,旁的男人喜不喜欢她,要?不要?为?她不娶妻不纳妾,这并?不是她能?左右的事。她承认陆筠的执着和深情打动?了?她,但他这十年痛楚不该是她来偿还。
“晚辈原本?不知。”她抿唇轻笑,从容而礼貌地道,“我与侯爷恪守礼仪,从未逾矩,侯爷为?人沉稳端严,又岂会轻吐心事?”
陆老太君见她对答如流,不见怯懦,不见紧张,倒是落落大方,从容有度,换作是个未婚姑娘,难免忸怩羞涩,怕是话也说?不清。这几句不卑不亢,倒也没如何?讨好她这个未来太婆婆。待要?再?问,就见□□夫人含笑走进来,“老太太,外?头?筵席备好了?,大伙儿都等着您呢。”
朝明?筝打个眼色,自己上前一步挡住明?筝,扶着老太太的手笑道,“再?稀罕人家明?丫头?,也不好总把人拘在身边儿啊,待会儿放人家去瞧瞧戏逛逛园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