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沉默,仍是一副专注不舍放弃的样子,一边双手摸着那棵树的枝干,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条纹,一边仔细观察。等我走上前时,猛地一愣,那树枝突兀不假,丑陋不假,吓人不假,愣是还挂着无数只骷髅。那样子白花花的,猛地看过去像恶鬼附身一般阴凉的感觉布满心底。
隐隐约约听去,似有些窸窣的呻吟声幽幽传来,风儿轻轻,使得那些挂满树枝的骷髅如若伸出一双隐形的手,不停摇摆。定眼看去,顺着师爷摸向树干的手,我终于明白师爷在看什么。
那枝干并非之前想象那样干枯无用,反而隐隐约约表层下蕴藏着丰盛的水分,因为在师爷双手抚摸过后,树的主杆均出现一些湿痕,就像沾满墨水的墨盒一样,看似干涩实则内含饱满,而这些也仅仅是师爷小心翼翼抚摸过的痕迹而已。
二哥不耐烦了,一副得过且过毫无信心的样子,道:“师爷,你不是说时间不多了么?再不走怕是咱的命也不保,别宝贝不宝贝的,实在不行,等咱出去兄弟我帮你捞一把!”
我知道二哥又在打着爷爷家里那些古董的主意,那些古董是爷爷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据说现在价值连城,放到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国宝级别的文物,因而故意朝着他瞪了一眼,二哥伸伸舌头,对我使了个眼色。
奸商,真是奸商!我心里暗骂,可师爷岂是那么容易好骗的?更何况老人家根本没有放弃,而是嘴里自言自语念了句:“还有二十分钟,不急,不急…。。”
“还不急?”说着二哥做了向回走的趋势,我噗嗤笑了,道:“二哥,就你现在这副身板儿,还不让恶鬼活活给吞了?”
我知道二哥的意思是想让我也劝说师爷一起走,一个人劝不动,两个人双面夹击连番轰炸还能起不到作用?师爷是我们的保护伞,拉上他是最最有保证的,因为就算我跟二哥两个人加起来也不一定能够万无一失的返回去,更别说安然无恙原路走出洞中。
也不知道外边情况怎么样了……我隐隐有些担心,脑中到处浮现妈妈的影子,我伸出胳膊看看腕表,时针刚好走到凌晨四点,也就是说快要天明了。如果妈妈知道我悄悄溜走,杳无音讯的情况下不急死也要气死了。可我仍然相信,像师爷这么本事大的人都不着急,一副低调淡定的样子,难道我们这些年轻人也要着急吗?说出来真让人笑话,所谓大丈夫不拘小节,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持一颗勇敢而执着的心,何愁生命不久?
我兀自安慰着自己,不去理会二哥,突然,师爷略显苍老的脸庞中稍稍一丝动容,虽然很微小,但近在咫尺的我完全可以看到。然后师爷低下脑袋,贴近耳朵,伸手不知找到了什么东西,向外猛地一拉。
伴随一阵仓惶的哽咽声,那棵树仿佛沉寂千年之后突然苏醒了一样,不停挥动着枝干,然后我听到一阵又一阵刺痛耳膜的声音,我知道那定是枝上无数的骷髅坠地时发出的悲鸣,那些似带着满心不甘的声响奇迹般幻成一道道美丽的音符,有如节奏律动的舞步,四周刮来一阵风,然而奇怪的是,那棵先前还是阴暗光秃秃的树,此刻却是神奇般变亮了。
“宝贝,宝贝……”
二哥站立,微风拂动他的发,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愣在原地,撑着嘴巴,此刻能令他如此兴奋的东西唯有称得上珍奇宝贝这些东西了。然而,那确实是一件宝贝。
“一件秦代的宝贝而已。”师爷缓缓说道,脸上并没有太多动容,好像司空见惯反而对新奇的东西不屑一顾般。
“什么宝贝?”等不及回答,我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过去。
那棵干枯的树木,突然变得活力,一些树枝脱落下来如同褪去身上脏兮兮的外衣,一些朝气蓬勃的绿枝如同光溜溜的蛇皮一样挣脱而出,短短一分钟之内,一条活蹦乱跳的蟒蛇出现了。当然,那不是蛇。
像一个暮年的老妇人突然返老还童,娇美的容颜低下头如同出水芙蓉,冰清玉洁的脸,纤瘦身姿如若披一袭绿裙,舞一场绝世大变身。
我喜欢美女,不管之前对她的看法怎样,此刻定然心动。但这不足以令我兴奋,更新奇的是,转眼间,那棵枝繁叶茂的树上挂满了许许多多钻石大小的水晶,如一件美丽的镂空纱衣上镶满一颗颗金光闪闪的珍珠。
太不可思议了。
二哥已经迫不及待走了过去,一颗一颗摘下来放到自己口袋,每摘一颗笑一声,每摘一颗额上的皱纹都要多一道,他的口袋从来不嫌多,甚至晚上出来的时候还专门从家里拿出一个袋子,为的就是担心口袋太小装不下墓中的一堆宝贝。
“傻愣干什么!”正想着,二哥叫骂一声,我以为他是督促我多摘树上金光烁烁的宝贝来着,所以脸上还带着些许不屑和埋怨不该这么贪婪的表情。然而一个拳头挥过来,伴着一阵恶痛,朦胧中眼前所有的一切像烟雾一样纷纷消失了。
“宝贝……宝贝……”我分明听到自己贪婪的声音即将从内心涌动而出。
“干吗?”一腔愤怒,我心里想着谁跟金子过不去就是跟天王老子过不去,我确定刚才看到都是真的,然而当我看向师爷的时候彻底傻眼了。
他的前面哪是一棵挂满金子的树,树旁分明绑着一个人,那人看上去似乎死去很久,手腕脚腕上分别捆着铁链,铁链上有磨损的痕迹,白花花的骨头,乍一眼看去吓死人。然后我转身看到一扇门。
“呆子,走啊!”然后二哥跳了进去,扑通一声,水中倒影立时呈现出来。
在我像傻子一样对着那骷髅的眼睛幻想这一切同时,师爷在那棵枯萎树上找到了机关,顺手一摸,谁也没想到的是,那暗门不在怪树的里面,也不在下面。反而身后簇拥的草丛突然扯出一道口子,吓得我听到声音后以为什么危险的东西出来了,赶忙避开,然而二哥看都不看我,径直走了进去,我回头看看师爷,师爷也看看我,默不作声,我耸肩选择跟二哥走进去。其实在看到师爷那一副谨慎而又冷冷的表情时,我隐隐觉得,这个家伙肯定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还不能确信,但是直觉告诉我。
那门通向一个天然洞口,从外面看去,黑乎乎一片,不过向前走了没多久,里面便发出一道亮光,然后在洞内发现一个池子。
池子中央毅然躺着一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