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推开虚掩的门扉,“吱呀”一声响,光线自四面八方涌入,将佛堂内耀得金光炫目。下意识的抬手,遮挡住刺眼的光彩。从指隙间,屋里情景,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很简易的佛堂。四周墙壁石灰粉成素白,除外再无其它描纹装饰。
室内正对大门处,两个浦团之前,一条长案。
长案放置着两枚打火石,一把散香,两串已被拨弄得光滑可鉴的佛珠置于木鱼旁,而案上的香炉中,寸香成灰,余烟皆尽,只余一灯如豆,成为屋内唯一光唯,空气中,淡淡檀香气息,弥漫其中,缭绕不绝。而墙角,则放着女子梳妆用镜面梳子等物件,罗列其中。
而在香炉之前,甚至没有请回一尊塑金挂彩的神龛佛像,而是靠墙方向悬挂着一副手工刺绣的白衣观音绣像。想来那刺绣此像的人,手艺高超,观音面目彬彬如生,嘴角嚼着一抹微笑,双眸透着对看透世事的悲凉与怜悯众生的无限慈悲。
纵满腹纷扰,心事繁乱如我,看着那白衣观音像,也觉心中浮燥皆去,心平如镜。
可惜了,此间主人,却已一命归西,这佛堂里再难响起青灯木鱼声响。
看着这样一个忘俗的所在,我脑海里却默默复诵着仵作的勘察报告:刘氏,女,年三十有七,身体无碍,其身背后一处致命伤口,宽约一寸,长五寸。系锐器直插后背,其锐哭未刺破心脏,却割破动脉,造成大量失血,而亡。
除此之外,吴氏身上并无其它伤痕,更无明显撕打挣扎痕迹,疑似被人自身后以利器突袭,遇刺失血过多身亡。”
从仵作的描述,我心中不自觉幻想着过那时候的情景:
原本专心礼佛的吴氏,被人身后一刀刺入,颓然倒地不支,眼睁睁看着凶手扬长而去,欲呼救却无人来,自己却只能躺在地止,静静的听着体内鲜血涓涓流出,直至断气的那一刻。
此刻,刘氏的尸体已被移走,只余白灰勾勒出吴氏倒地的形状,而那大片的血迹也被早被人收拾干净。可那早浸入地面的暗褐色阴影,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仍是吸引无数逐腥而来的蚊蝇之流,环绕飞舞,久久不愿离去。
这一切,让原本是出来散心的我,心里郁结难消,越发难受起来。
就在刚才不久前,置身于外屋的我,终是听得吴氏自晕迷中醒过来的消息。
还不及松一口气,但听得刚刚苏醒,犹不知自己刚从鬼门关上走过一回的吴氏,口口声声询问自己腹中胎儿是否安好?
刚刚有的一点欢喜心绪,立刻被这一声追问搅扰得半分不甚。
当随伺在旁的丫环,被逼不过,终是支吾的说出孩子已经流掉的消息后,里屋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片刻后,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猛然暴发出来。
虽然先前我一直告诉着自己,那个孩子,本已是死胎,流掉不过是早晚的事,不是我的错。以此作着自慰。
可到了此刻,听着屋内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只觉那声声悲泣,皆化作一柄柄利刃,一刀一刀的割着我的心。
若不是我的鲁莽行事,这个孩子流掉的时间,或许还可以以推迟上一些,而吴氏,也就不用在刚受到丧夫之痛后,又接受丧子之痛事实……
这样双重的打击,任是放在谁身上,,亦是难以承受之重。
这样的念头,让原本是留在外屋,想好一肚子安慰开解之词的我,一时间半个字难以出口,甚至觉得屋里的气氛压抑之极,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与吴氏共处一室,对自己而言,也成一种无言的折磨。
片刻后,这一番无声较量中,终是以我败下阵来,狼狈退出外屋而告结束。
出得屋来,举目四望,天边,夕阳西斜,挂在天边,回光反照的层云若血,我才惊觉,从今儿一大清早接到报案到如到,我竟已在这李府耗了整整一天,却一无所获。
放眼四周,李府的仆役已在其家中管家的指挥下,忙碌着换下家中一切大红喜庆之色,裹之以白布素锦。纵有一二个役仆路过遇到我,也不过匆匆行上一礼,便又各自忙碌开去。
相较于四周的忙碌,茫然无措如我,在此地,越发显得格格不入。
信步由缰随意走动,却意外的走到那刘氏丧命的佛堂前,因是被我下令禁止封锁起来,列为禁地,所以,此刻的佛堂无人靠近。
原本打算借着佛堂清静的氛围,略求一点心安,可我却偏偏忘记了,这座原本清修安神的所在,前不久才发生了一桩命案。
空气中血腥味与檀木香气交织在一起,让这座本不染尘世的佛堂也变得怪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