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昌被满头热血冲得耳朵嗡嗡响,他扒了上衣,赤膊持枪,紧跟着在同袍和愤怒呐喊声浪中飘摇的军旗,朝前猛冲,炮弹打在他身边也阻不住他朝前的脚步,也压不过他“杀长毛”的怒吼。面对敌军地猛轰,所有英勇的湘军都只有一个年头:冲到对方地士兵阵里。展开人对人的肉搏。用敌人的血肉沃灌土地,长毛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天下没有人是湘军肉搏的对手!
在一直朝前狂奔李明昌眼里。长毛那奇形怪状僵尸般的中军是那么虚弱和奇怪,他们根本动也不动,就靠着稀拉的排列挡在湘军洪流面前!
“怕死不敢和我们冲锋吗?你们这群胆怯的长毛,你们现在可不在坚固的营垒后面,这是荒野,勇者生!”推开半空飞来地一截人地大腿,被溅到满脸血的李明昌擦也来不及擦,几乎都要笑了起来,但却是咬牙切齿地笑。
全力跑了一里地,气喘吁吁的李明昌透过前面兄弟的背影,眼瞅着自己前面那军旗已经好像碰到那只邪气森森的长毛军队“胜败已分!长毛完蛋了!”李明昌大吼一声,浑身又充满了力气,他奔跑的速度又快了起来,这次他要亲手手刃长毛仇人。
两军野外对垒,一方不动,一方冲击而至,光凭泰山压顶般的这势能,以及冲锋方的气势恢宏,就不是静止不动的一方所能承受的。
但就在这时,李明昌猛然听到前面响起了一阵爆响:这不是炮声,炮声是隆隆的,也不似鸟枪放枪,鸟枪是二踢脚那样脆响,这种声音好像是一串鞭炮扔到火里突然全面炸开一般,直如一条爆炸着的鞭子猛然抽上了湘军洪流。
看着细细蓝线上一条线一样的白烟墙升起在湘军和长毛之间,好像老天爷使用了什么法术,恰恰挡在了两军结合之间,又好像那蓝色邪气军队是一条火葯线,而湘军这只火炬一碰就激起了一片爆炸和硝烟。
几乎在第一声鞭响抽过后刹那,第二下抽击又至,随后是第三下,冲在最前的湘军先锋顿时被抽停。
不过眨眼间,蓝军就射完了早预先填好弹葯的一轮排射,因为弹葯都是上战场前就装好,士兵所做的只是扣动扳机,第一轮三排排射永远是最快、火力最猛烈的一轮。
在蓝军释放出的白色烟墙前,无数留着辫子的湘军猛士突然两眼失神栽倒在可以看见敌军鼻子的最后几步冲刺的道路上,有的则嚎叫着在地上乱滚,他们中弹而没有死,无论是胸腹头颅要害中弹还是臂腿中弹,只要受伤马上全滚在了地上。什么带伤杀敌、带箭杀敌彻底变成个笑话,这种洋枪地子弹不同于弓箭刀枪,受伤就等于死亡。它是用火葯爆炸的力量推动的,刀砍箭射损失人体地力量根本比不过这种重锤一般的夯击,近距离击中,皮肤就马上扯开血肉,遇到骨头就马上打成骨折!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子弹入体不是死亡就是截肢,弹头比洋人医生嘲笑的中国鸟枪打得多,而且入体还往往翻滚,根本救无可救
只是秒中之内,十字军就投射了颗铅弹扫进了面前的湘军洪流。最前锋两个哨顿时被击溃,本来眼红如血挥舞着大刀的勇士们先是被眼前火枪同时炸响的声威和面前突然出现的硝烟墙所震慑,在犹豫中稍微一停,就发现了自己前后左右的弟兄少了大半,而地上猛然爆发出一片片的惨叫。
一直猛冲地湘军军旗猛地在白烟前一顿,整个湘军为之一顿。
第一轮十字军齐射后,湘军的黑水和锐矛团的蓝线之间好像陡然出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平静,刚才响彻阵地上空的湖南呐喊陡然不见,那三条凶横的鞭子也陡然不见,这狭小的结合部出现的竟然是掉根针也能听见的死寂。
当最前线的一两百士兵从身边兄弟死伤枕籍中回过神来。勇敢者眨了眨震惊地眼睛,重新把辫子缠到脖子里,再次挥起大刀继续朝前冲去的时候,已经秒了。
秒后。最精锐的掷弹兵连抢先全军完成装填,以每营右前方掷弹兵军官疯狂的“!”口令响起。第二轮排射再次开始。
这次不是第一轮那种鞭子般地整齐一致和凶狠,但细细蓝线上此起彼伏的白烟宣示着这依然是鞭子。
被打得一顿,然后刚刚回复又开始前冲地湘军前锋再次受到致命打击,细细蓝线前-米之间全是湘军尸体和哀嚎的伤兵。
前锋后的湘军目睹着那一千多人挤在一起的火枪排射掀起的白烟墙是如何把前方两百湘军从大清汉子打成地上的肉渣的。
这一刻惊奇回荡在湘军中锋,就好像一个乡下人刚刚在富豪家里看到那个伸出小鸟大鸣报时的自鸣钟,在被吓了一跳后,看着满心惊奇的观察那咔咔响地木头家伙。
但满清文化里,惊奇往往变成恐惧。
马上中锋再不如前锋那样一往无前地冲锋,他们放慢了奔跑的脚步。甚至彼此交换着惊异地眼神。
但这是战场!
如果你不忘了生死。你马上就会被恐惧紧紧攥在掌心里,跑步速度一慢。在没有杀人和战斗欲望刺激下释放的肾上腺激素,马上全力跑了近米的这些湘军农民开始剧烈的疲劳,刚才好像只是蚊子嗡嗡叫的大宋火炮马上变得好像排山倒海一样,肆无忌惮的砸进人群的炮弹每一下都让刚才这些勇士心惊肉跳。
但他们还在往前冲,他们抱着试探的态度,而不是刚刚杀尽敌人的态度往前跑着。
这降低的速度给了对面那些一样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长毛兵充足时间手忙脚乱的填装弹葯,他们可不是英国龙虾兵,也不是拿破仑的近卫队,而是一群刚刚穿上军装的农民,如果面临后两者,怕是对方不射击,但凭刺刀冲击也能让根本没有经验的他们在第一轮排射后涣散掉。
很快中锋受到了十字军一轮又一轮的排射。
这次真的是子弹横飞,腿里好像灌了铅的湘军士兵们在恐惧中围着长官和军旗,把自己队形更加密集,但这对付冷兵器屡试不爽的经验,却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杀伤和更恐惧的心里效应。
多个湘军挤成一团朝前慢慢走去,就在其他人面前,排头三个人在对方升腾起的又一团硝烟里,一个人脸马上被打成一堆肉渣子,一个朝后仰面便倒,**的胸膛上开了一个口子,第三个正弯弓搭箭的射手猛地惨叫一声,扔了弓箭。抱着小腿朝前做了一个前滚翻动作,然后死死抱着露着弹孔的小腿死命左右翻滚。
只是三个人,但对于他们身后几个人。这看不见敌人的恐惧远远胜过敌人的数量,不知谁停了脚步,其他人也跟着停住了脚步,就停在了那对面三排十字军面前,不足米远,微风吹过,隔在双方的浓烈白烟消散了一些,那些高帽夷服在白烟中简直好像妖魔鬼怪一样狰狞可怖,这时白烟里那怪异地咒语清晰可闻:“预备!
“哇!”一个湘军满脸煞白,终于扭头就朝后跑。这是中锋第一个开始回头跑的,然后他身边个人马上跟着他朝后冲去。
队列中间手持宝剑的哨长简直气得吐血,他一手握住军旗,扭头大吼着:“都他妈地回来!都***。”
但就在这时,连他都听见了白烟里那时声嘶力竭的嚎叫:“非尔!”连头都来不及转回来,颗排成排的铅弹呼啸着穿透他的身体和军旗射向后面的湘军。
李明昌冲到离蓝线还有米的时候,前面的幸存者已经满头汗的嚎叫着“鬼啊!”往回跑了,一个又一个士兵疯狂的和后来者擦肩而过,而他们前面是武勇者和将官对这种逃兵气急败坏地吼叫以及反复响起的排枪射击之声。
这罕见的败军之势把后来的所有士兵士气都压到了最低,李明昌亲眼看着最前面的那个哨长抱着他的军旗。在他们前面白烟再次喷出的瞬间,一跤摔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他也慢慢的也停了在战场中间,看着他的队长和兄弟们。赵文鸾和他们一家人一样用惊恐迷惑的眼光四处打量咨询。
他们最后一波湘军和前面退回来地,足有一千多人。但人人都不再像刚才那奋勇冲击的架势了,人人脸色发白,满头是汗,死死盯着前面那团团的白烟,他们简直是在和看不见的妖魔对战,人人都想等烟退散,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但后面塔奇布气急败坏地摇动了再次攻击的旗帜,湘军里小跑着绝不是狂奔着朝着那蓝线推进,好像在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地情况下跑过一条满是沟渠的小路。人人都惊恐万分的看着前面的雾霭般白烟。都在希求赶紧消散吧。
然后就在这时。白烟另一边响起了怪异的邪乐,这乐曲古怪之极。湘军里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们知道唢呐和锣鼓,但这乐曲却比宋军的大炮更可怕,一千多人在前面遍地的死伤兄弟面前几乎同时停步,好像听到打雷就下意思抬头看有没有云彩和雨点没有。
有云彩,有雨,是妖魔一样的雨点。
伴随着这乐声,白烟墙后面那些妖兽一般地大叫声此起彼伏,接着李明昌在内地所有湘军都看到他们的对手出来了。
一排排穿着怪异地难以称作人的家伙,穿过白烟,诡异得走了出来,高帽排成一排,紧身蓝色上衣上面交叉了两排皮带,手里的刺刀排成一排耀眼的刀阵,刀墙一般朝着湘军中军压了过来。
然后他们的头目在刀墙里大声嚎叫着,顿时这批妖人妖兽一般狂吼起来,他们不再是走,而是野兽群朝着这帮儒家军队冲了过来,他们用绝对听不懂的话大声吼着,白刃下不停巨响并射出白烟,刺刀群把敢于任何直面他们的湘军刺成筛子。
几乎在十字军第一次冲锋,他们有的人开始一边冲,一边开枪开始,湘军里就开始有人跑了,他们现在恐惧枪声和白烟到了极点,而十字军绝对变态的军服在满清居民眼里竟然好像见鬼一样,第一次近距离看着他们的湘军里的农民很多都傻了,这简直是庙会啊,而且一排排的这种庙会妖怪整齐一致的嚎叫着冲过来,论谁也守不住---赵阔绝对没想到他的军服在第一次实战中发挥了多大的心理威慑作用。
李明昌见过洋人,也见过洋人军队,但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多人整齐划一的穿着这种军服朝着他们冲击,这种整齐划一和文明的陌生是莫大的惊恐,李明昌在身边大李被一枪打中胳膊后,看了看手里的长矛,和面前那些魔鬼一样的长毛以及他们手里树丛一样密密麻麻的刺刀,李明昌扔了长矛,跟着大伙,狂逃而去,此刻他心里再没有什么仇恨,那是猫对老鼠的,现在他心里只有老鼠对猫的恐惧,他只想活命。
其实以十字军人数,没有能力给湘军造成毁灭性打击,甚至说如果湘军熟悉十字军,甚至可以用冲锋冲破十字军新手士兵的阵线。但十字军的洋枪战法是第一次出现在湘军面前,就算是赵阔后世太平天国后期也广泛购买使用洋枪,但他们也没有赵阔这样如此彻底的贯彻西洋阵列战法,只是让曾国藩在奏折里说李秀成火力比湘军强而已。
对还是冷热兵器混合冲锋的湘军而言,完全需要的是和看不见的敌人打,这种热兵器集中使用造成的**杀伤和心理恐惧了击败了湘军,以及十字军他们诡异的口令、战法,当然还有他们可怕邪气的军服和军乐队威力更大,对多年闭关锁国的满清臣民造成的心理冲击远大于他们也熟悉的火枪杀伤。
湘军中军在十字军洋枪队的对阵中,全面溃散败退。
但那时候塔奇布没有理中军,在全军阵脚动摇的失败阴影下,这个悍将翻身上马,大叫道:“马队和后备陆勇千,跟我去冲长毛左翼。
左翼正是李文茂所部日月军团,他们主要目的是保护洋枪队侧翼,塔奇布看到此刻,洋枪队战力他还没摸清,但其根本肯定是阵型,他不想硬干硬冲这只邪气森森部队正面,所以他马上带领所有的**部队猛冲李文茂部,意图从那里冲散洋枪队阵型。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当刘定强在听到长官“上刺刀”的命令的时候,他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欣喜若狂:以他岁的满清文明经验来看,他宁可手持短短的刺刀和敌人拼命,手里拿根木棍也行,怎么也不想这样站着玩命装填小小的子弹包等着敌人上来杀他!
短短的刺刀套上枪口,握在手里马上就是难以言表的安全感,他走在第一排第一个,整个排马上齐步走,朝面前的烟墙深处走去,但当等他走出他们制造的战场硝烟,第一次有机会看清楚面前的战场时候,他自己反而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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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别有用心的刁民!
来人啊,
推出去给他做俯卧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