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不安的扶了扶的眼镜,好像提醒洪仁般咳嗽了起来。
而洪仁好像也压抑久了,急需找人发泄,他敲着桌子说道:“看看赵子微!他原来不过是个小将军,现在握有广东,和洋人建立外交关系,引进西学!而我们就不需要吗?洋人最先来找的是我们。抵抗满清最力的是我们。东王只是想赶紧杀灭清妖,却不知道洋人可以助力。现在天国懂西学的人不多,天王曾经想封我为王,可是他东王却说我没有功劳,底下人不服?看看他的亲戚们,以前养猪种树地现在头上顶的是什么?王冠!”
第二天,没有一个大人物约见容闳他们,请求天王东王召见的要求是石沉大海,而见罗孝全的要求则被驳回,不许罗孝全见洋人是天王的诏书定下的,是天条。
看三个家伙坐立不安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杨秀清的妻舅笑道:“反正今日无事,各位不妨去天京散散心看看风景,咱们这天京可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
说着朝院子里叫道:“大牛!过来!”
不过时,就来了个虎背熊腰地洋人和一个身型瘦小的中国人,两人二话不说,对着妻舅就跪在地上,杨秀清妻舅笑道:“大牛,你陪着三个客人去城里逛逛吧,他们都懂英文,好像中文也很懂,翻译老李就不用去了。”
说完,对容闳等人介绍道:“这大牛是我手下的悍将,打仗勇猛,熟悉天京,就他们陪同你们转转吧。”
旁边的那个中国人马上叽叽喳喳的比划着给那洋人讲了,那洋人站起来看着容闳三人,用英文笑道:“hell,我是约翰乔。来自爱尔兰。”
走出太平军官员府第,斯密斯惊异的问约翰道:“先生。你好像不会说也听不懂中文,你怎么能在太平军里立足的?”
“简单!他们拜神我就跟着拜,见人就磕头!没有错!”约翰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人聊了一会,容闳等人就知道了这家伙就是个洋文盲,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但在太平军里混的很好。经常跟着太平军出去作战或者收集粮草,太平军除了付钱,还给他们这些雇佣军买酒和鸦片。
“知道战场上,我最得意的一招吗?”约翰拍了拍腰里那把巨大地西洋双手巨剑,得意洋洋地说道:“装死!辫子兵来了,我们就趴在战场上装死,一旦他们要来翻检战利品,我就跳起来连续砍死他们,哈。东王还接见过我。”
容闳表示了敬意,但心里却不舒服,他们来地这批人可以说都是精英。不谈知识,光说语言就看出来了,他会两种外语三种中国方言,而旁边两位会地语言比他都多,粤语、客家话专家就不要说了,艾约瑟还是个流体力学专家,但天京里明显没有他们这种精英,无论中国人还是洋人,虽然可以说都是勇敢的战士。但在知识方面都是些底层人,只有那个洪仁是个例外,这和海京朝廷里那种中西混杂的水平简直是天地之别。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到了天王府门口,容闳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这恢宏的天王府门口放的不是石狮子而是两门威武地铜铸的12磅炮弹装平射炮,走近一看,两门炮完好无损,下面还按有古塔胶缓震垫,炮塞被用绳子系在炮口上。下面美国橡木炮架上还刻着“1855年马萨诸塞州制造”的字样。
“这怎么回事?这是最新式的火炮啊。怎么放在门口?”容闳目瞪口呆的问约翰。
“啊哈,这是他们从清兵大营里抢来的,好像清兵买来没多久,就被我们抢来了,放在这里用来夸耀吧。”约翰笑道。
“看,这是他们的诺亚方舟,他们的王坐这个来这个城市的。”约翰指着天王府宫门外一条大船说道。
容闳他们看过去,只见这条船是被永远固定在岸边地,这是条镀金的大龙舟。龙脖子上挂着巨大的红色绸子。有两个太平军在岸上站岗防止有人接近,天王当年坐在它上面驶进天京。现在作为神迹让人膜拜。
“这是渎神吧?还是愚昧?”容闳摇了头把这个对天王不敬地想法赶出脑子,作为一个美国人,其实对这些皇帝什么用过的垫子都是香的观点嗤之以鼻,也非常不屑。斯密斯和汤姆看了看也没有兴趣,这毕竟只是条用人力划桨的大船而已,除了装饰华丽外,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我带你们去附近买点商品吧。”约翰看三人对这条船没什么兴趣,说道,但马上又笑了起来:“但肯定你们不会感兴趣的。”
“商品?我看到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你们不是禁止商品交易吗?”艾约瑟作为一个科学家和神学家,从现象归纳本质的能力特强,虽然只是用眼睛看了看而已。
“那是中国人用的东西不能随便交易,凡是王爷们和大人们喜欢的东西这里都有卖。几乎每条街上都有。”约翰热情的领着他们走过天王府地拐角,果然这条街上出现了很多商铺和小摊,只是问津的人少,看的人也少,都是些带着兵器的军人模样的太平军光顾。
容闳他们走过去一看,愣了愣,和两个朋友小声说道:“看来太平军很喜欢西洋物品啊。”
这些店铺卖的全部是西洋商品——发条八音盒、英国白手套、法国雨伞、钟表,除此之外就是武器,但没有长枪,是刀剑和左轮手枪。
交易货币是银子,或者就是雷管。
看见洋人过来,黄皮肤的店主很热情,操着怪异腔调的英文招呼着客人:“来来来,先生们,我这里有新式左轮手枪和雨伞,在这里你需要它们。”
容闳他们走上去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并不是想买,而是问着店主一些问题,想通过他更加了解这个怪异地城市。
店主是马尼拉人,瘦小却脾气火爆直爽,看着容闳把一块怀表拿在手里,就有问必答,连他以前当雇佣军的时候,专门为太平军处决女性罪犯的事情都说了。
就在这时,旁边店里传来一阵大声的争吵。
容闳扭头看去,却是一愣,那店铺摊子前站着两个西装笔挺的家伙,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中国人,因为他们粤语说得暴好。
在这座要么是穿洋装的西洋人走私商,要么是包红头巾的中西战士和百姓的城里,两个穿着昂贵合体洋装地中国人太罕见了,简直是鹤立鸡群,不仅是容闳他们这些游客,连街上地店主和行人也不仅对他们行注目礼。
两人正互相吵,店主也掺和进来了。
其中一个是少年人,他卷着他衬衣的蕾丝袖子,手里啪啪地甩着一把商品左轮的弹鼓进进出出,一边叫道:“老板,你的这把枪多少钱,这是哪国什么公司生产的?其他火枪有吗?”
他旁边一个人没有他年轻,但也大不了多少岁,只是在南京夏天大太阳下,礼帽下满脸的汗显得有点猥琐,他听到年轻人说话,愣了愣,叫道:“阿宝,我告诉你多少次了!这地方不能说火要说亮
火枪是亮枪”
“秦哥,你不是也说火了吗?”那少年一边说,一边纯熟的把手上的火枪“肢解”了,不以为意的说道:“不是还没见洪秀全吗?”
“洪秀全?你见他说火,你就死了!他小名是火全
火是天京禁语!”那秦哥好像已经说过旁边这年轻小伙无数遍了,明显恼羞成怒了:“在天京,救火就是救亮!我可是公事在身!您上心点好不好?”
随后这人看到满街的人对敢大吼洪秀全名字的自己投来惊恐的目光,他哆嗦了一下,缩了脖子,抽出礼服口袋里的手绢擦着满头的汗。
“我也是公事啊,紧张什么啊?看你都上亮了。”那小伙子无所谓的笑了。
但摊子后面的马尼拉店主怒了,他指着那把被拆开的枪也吼了起来:“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买不买!哪里来的乡巴佬!肯定不是本地和上海人!来买东西的不是有钱人就是王爷将军,没有还价的!哪里有你们这种乡巴佬唧唧歪歪又不买的!赶紧给我装好,要不我点你天灯信不信?”
“郑小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看清那少年面貌,容闳却惊叫的大步走过去,对面的少年已经把那把新式手枪装好了,但手指缝了多了一个螺丝,他不知道往哪里装,就看店主不注意正想往身后扔,猛然被人叫了名字,吓了一跳,螺丝掉在了马尼拉店主面前。
“啊哈,这不是容闳先生吗?您怎么也在这里呢?”郑阿宝在西学促进会待过,自然认识这首席顾问——美国的状元,钟鸦片的座上客。
“我是来这里游历的,这位是?”容闳笑着问郑阿宝旁边的那位,两者的西洋装让他们在这炎热的夏季汗流浃背,郑阿宝还敞开了怀,但他身边那一位却穿得整整齐齐,从领结上可以看到,里面熨烫附贴的衬衣连风扣都端端正正的系着,让容闳大生好感。
“在下是大宋出使太平天国的使节秦连生,我听说过您,容闳先生。幸会幸会。”那人马上躬身行礼,然后伸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