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军礼跪地的于烈,听得单将军如此抬举自己,心中甚是激动,可当侧目望去一瞬,却见自家将军单手把住少年手臂,目光灼灼盯着少年面庞,脑中不禁又想起适才猜测,忙低头不再去望。
于烈想偏了,但顾萧却起了疑心,先前无论高登亦或福氏兄弟,初见自己,无不试探戒备,单斌亦是雁北大将,难道仅凭于烈引荐,就对自己毫无戒心,如此亲昵,到底是为何。
“将军言重了,在雁北城外时,在下就曾与于将军言明,救人一事,不过是巧合之下,行了力所能及之事罢了。”顾萧又搬出先前应对于烈的那套说辞,恭敬答道。
但单斌却不是于烈,少年此言不仅未能说服于烈,反倒让于烈更笃定心中猜疑,想要开口发问一瞬,眼神稍转,话锋一变:“无论如何,我雁北军现正是用人之际,无论你心中如何想,总要给本将军一个酬谢机会不是?”
顾萧正想要入单府查探,苦无借口,没想到这位单将军竟主动开口,正想满口应下,可望向单斌审视目光,顿起戒心,假意思索,望向身侧于烈,
似陷犹豫。
于烈见状,只道少年不曾见过此等场面,正想起身开口,却想起将军尚未让自己起身,便再度跪下。
这些落入单斌眼中,深知要彻查少年底细,还需留下他,便开口先让于烈起身之时,以眼神示意。
“木兄弟,既是我家将军开了口,你就莫要推辞了,不如这样...”会意的于烈正行劝说之时,却听一阵“咕咕”声响起,打断三人拉扯之言。
原是顾萧自早间入城,直至此时,滴水未进,这一路驾马颠簸,腹中空空,适才“咕咕”声响,正是顾萧肚饿所致。
“于烈,你着实有罪,木兄弟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怎能让他饿着独自前来相见,来人呐,快备酒席,我要宴请木小兄。”单斌何等人也,即便多年不被万钧所重,可也是在雁北官场混迹多年,眼珠微转,当即开口,化去尴尬。
顾萧心中暗喜,丝毫没有因自己肚饿失礼而愧,反倒暗道自己这肚饿来得刚好,正好化解了将军府外的连番试探,如此以来,正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进入单府。
心中如此想,但面上却是“羞愧”万分,讪笑着为于烈解围道:“让将军见笑了,今晨入了雁北,云香阁依着于将军吩咐,备下了一桌山珍,只不过在下太过困倦,倒头便睡,没来得及一尝美味...”
单斌面上大笑,可双眸却冷,不停扫着少年面庞:“哈哈,那可简单,木
兄弟想要品尝雁北美味,何需去那云香阁,我这府中厨官,手艺虽不如云来客栈,可比起云香阁却好上许多,快快快,先入府,咱们边吃边聊。”
“木兄弟快请,免得将军责罚起来,于某可担待不起...”于烈在旁附和开口。
顾萧再不推辞,于烈见状,在前引路,单斌则把臂同行,入单府而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单斌放低酒盏,双目微眯,抚去须上酒水,向着少年笑道:“适才只顾着吃喝,还不曾知晓木兄弟是哪里人士。”
顾萧只顾着吃得满嘴流油,将军府中厨官的确不简单,从未想到,这些寻常肉食,经厨官烹炒,竟如此美味,听得单斌开口,擦了擦嘴角油腻,抱拳回道:“禀将军,在下凉州人士。”
“凉州,好地界...咦,若本将记忆不错,咱前任北境统将万钧,似就是凉州人士。”单斌开口,带着试探,望向少年。
可落入单斌眼中的,却是少年回过自己一言,又举箸猛吃之景,似万钧之名,并未影响他的胃口,见此景,单斌不由暗道:“这小子吃相,却是江湖草莽做派,看来是我多想了,若是万钧麾下之人,此时当是小心谨慎,绝不会如此...”
正兀自想着,单斌却被少年回话拉回思绪。
“万将军之名,咱凉州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少年开口,弃了双箸,望着眼前一盘美味,伸手抓起
,大口嚼着,以致后半句话,单斌于烈都听不清了。
“说来也是,万将军之名,莫说凉州,便是齐云上下,也无人不知...对了,木兄弟父母何在,是何营生?”单斌语气轻松,似是老友闲话家常,但座旁于烈却听出了一丝审问意味,随即目光转向座下。
少年似浑然不觉,依旧吃的兴起,随口而答:“在下无父无母。”
话出一瞬,忽地放下手中肉排,抬眸望向坐上将军,同样的轻松语气,开口道:“单将军戍守边关,算得上雁北百姓的父母了。”
看似闲聊恭维之言,却让座上的将军有些许失神,座下的少年那张俊朗面容,还有那双熟悉的眸子,就连笑着开口唇边的酒靥和说出的话语,都让单斌似是梦回多年以前。
那位天之骄子在将雁北指挥使的将军印信交予自己手中时,所说的话一样。
“戍守边关,百姓之父母,单斌,你可要牢牢记得!”恍惚间,单斌看向座下少年,呢喃数语。
顾萧望向座上单斌,心中却生出犹豫,从他开口之姿,确不像叛国之贼,可他封城之举,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到底要做什么?”顾萧心中暗想,抬首再度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