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朱标的目光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老二,眼神中掠过一丝无奈。
而朱元璋听到此言,便当即冷哼了起来。
他伸手指着身边的朱樉,对着朱允熥三人开口便骂道:“你们往后不论做什么事,便是捅破了天,也别学这混账玩意。遇事便躲,他是宗室子,他能躲到哪里去?想要安详清闲,等回头和俺一同葬进皇陵了再说!”
被指名道姓骂的朱樉眼神一颤,老爷子这一番骂,怎么话里话外都透着要让自己陪葬的意思。
他不禁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老爷子的侧影。
不至于吧!
老爷子是爱自己这个老二的,定然不会当真那样做!
心里头想着事情,朱樉的眼睛却还是很诚实的朝着寝宫四处张望着,唯恐这里头当真留下了一两道什么旨意来着。
朱允熥面带轻笑,和小胖短暂的对视了一眼,而后便拱手道:“今岁朝中定下的京察,如今朝堂之上官员更迭,倒是也不用在办此事。
只是先前父亲也说到,京师之外的地方官府恐怕还要梳理一番,才好确保新政能畅通推行。
如此看来,这京察也不能停下来,只是由审察在京官员扩大为诸道地方官府官员。”
说完之后,朱允熥目光淡淡的瞥了还在思考着自己会不会被陪葬了的老二叔朱樉。
朱高炽和朱尚炳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大明朝赫赫有名的秦王殿下。
一听到京察要扩大到整个大明,便是如朱尚炳,也想到这样的事情就该是自家老子去做的。
“看什么?看什么!”朱樉察觉到了三个小子的目光,接连两声质问,而后转头看向老爷子:“父皇,这一遭河南道、山东道暴露出来的事情,是儿臣过往未曾察觉的。如今儿臣正领着人回过头重新彻查,还要往六道之外去查。
儿臣身为宗室二子,本该理当为国家、为皇家鞠躬尽瘁。怎奈何,清查田亩,推行摊丁入亩的事情事关国家社稷,儿臣每日都不敢懈怠。
若不然,儿臣当真是想要能多为父皇效劳,也好让父皇和兄长能少些烦恼。”
朱元璋面带冷笑,嘴里却是哈哈两声:“我家老二,当为宗室楷模!勇武有度,可堪大用!这几年有老二在,俺和老大确实省心不少。”
从原先的责骂,到忽然的夸赞。
朱樉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这几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干,终究还是落在了老爷子的眼睛里。
他脸上带着委屈和自豪,开口道:“能为父皇分忧,乃是儿臣之幸。”
便是平日里最不喜欢动脑子的朱尚炳,看到自家老爹这个时候的回答,也不由的翻起了白眼。
下一刻。
朱元璋嘿的一声笑:“有你这句话,爹就放心了。既然前头京察的事情就是让你去办,如今还是你接着办。你办事,爹放心!”
说到最后,朱元璋手掌拍着扶手站起身,重重的拍在朱樉的肩膀上。
原本还在欣喜于自己终于得了老爷子夸奖的朱樉,身子一下就僵硬如铁。
哐当一声。
身体僵直的朱樉两腿却是一软,重重的跪在了金砖上。
“爹是对你信任呢,不至于这般大礼。”朱元璋心知肚明,嘴上却是说的另一番话。
朱樉只觉得头晕目眩,长呼一声:“爹,儿子不当这秦王爷还不成嘛……”
三小子里,朱尚炳默默的侧过头,不愿意看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场面。
朱元璋眉头一皱,嘴上说着反话:“怎的?是嫌爹给你的差事还不足以?”
朱樉张张嘴,满心的话却就是说不出来,挥着双手啪叽一声趴在地上:“爹,儿子苦啊!”
“再苦能有那些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苦?能有那些在寒夜里戍守边塞的将士们苦?”朱元璋毫不客气的质问着。
朱樉爬起身,抬头看向老爷子:“儿臣自己几斤几两,心里一清二楚。儿臣办不好这差事,儿臣若是当真有那才能,定然是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儿臣现在办摊丁入亩的事情,每日里都恨不得将自己给分成两瓣来用。”
朱元璋双手撑着膝盖,俯身低头看着老二:“俺没有给你指派人手吗?”
朱樉顿了一下,满脸委屈道:“爹,要不您还是给儿子那个秦王爵给收回去吧,儿臣真的怕办砸了差事。若是那般,这王爷不做也罢。”
朱元璋眼底闪烁着怒意。
朱标轻咳一声,上前拉扯了一下朱樉,轻声道:“实在是朝廷里找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我和爹都说过了,等摊丁入亩和新政这两件事情都办完了,也不让你待在西安,给你在应天起一座王府,到时候便想要做什么都只管去做。”
一张大饼在太子爷的嘴里被抛出。
朱樉这时候却显得很有急智:“摊丁入亩就得干上好些年,如今新政更是十数年计,臣弟怕是都看不到兄长说的那一天了!”
说完之后,朱樉转头看向老爷子:“爹,您现在就让人绑了儿子,给丢进玄武湖里吧。”
本该愤怒的朱元璋,这时候却忽然变得格外平静起来。
他甚至是面带笑容的看向朱允熥三兄弟:“你们去外头候着。”
三人不知老爷子这是要做什么,但已经发了话,三人躬身退出。
少顷。
寝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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