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柳震惊地望向那女子:她着一身利落的红装,马尾高高束起,并无半分繁缀饰物,眉眼清清冷冷,唇线紧抿,不含半分笑意。光幕中的人亦正一脸戒备地望向她。
她蓦地想起仇离房中那张巨型屏风上所绘的画像,画的正是此人!而抛开气质不说,此人的样貌江柳柳再熟悉不过,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殿下这是……”江柳柳浑身巨震,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世上从没有绝对的好人,亦没有绝对的坏人,所谓人之灵魂,皆由善与恶结合而成。只不过有的人善念大过恶念,而有的人则放纵恶念将善念侵蚀,这才有了好与坏之分。因而大多数人死后,灵魂并不纯粹,皆要根据生平之善恶来接受十殿阎罗的审判。”
说到这里,變王抬眼睨了光幕中的女子一眼,大手一挥便那宝镜再次收回掌中,方继续道,“方才那个声音,便是你灵魂中的恶念。只不过,数百年前有人将你的恶念自魂魄中抽离,成为了那镜中的一半分魂,又将你干干净净地送入轮回,这才有了你那八世安安稳稳的日子。”
江柳柳心下隐隐猜到什么,颤着声音问道:“是仇离?”
“不错。”
“可如今,那恶魂为何又回来了?”
“那自然是因为——”變王将那桌上盛着仇离魂魄的白瓷瓶塞进她的手中,接着道,“替你承受恶念之苦果的人就要魂飞魄散了,而恶魂还未被彻底净化,自然该回归本体。”
江柳柳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却好像又不太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低头呆呆地望着手中隐隐泛着淡绿色光芒的莹白的瓷瓶,那瓷瓶甫一接触到她的手心,那淡绿色的光芒便盛了几分,捂着瓶身的手甚至还传来丝丝温热。
“他为什么……”江柳柳蓦地想起竹楼客栈中卫贤说过的话:“据说他要在三生石那等什么人……”
所以他究竟是为的什么?她不记得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丝毫印象,他却要在这昏暗污糟的地狱中一遍又一遍地承受前世杀业所带来的恶果,不止他自己的,甚至包括她的。他在这暗无天日地地方一年复一年地挨着,却换她在人间永世平安喜乐,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變王耸耸肩:“你这个问题,本殿无法解答,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不觉间,两行清泪由眼角滚出,顺着她脸颊悄然滑落,滴落在手中的瓷瓶中,仇离的残魂似是有所感知,开始躁动不安地晃动,连那瓶体的温度都有些隐隐发烫。
變王看在眼中,无奈摇了摇头,将瓷瓶接在手中,朝着瓶口的方向没好气道:“你急什么!小命都快没了也没见你如此着急啊,还想有命活的话最好给我老实些!”言罢手指轻动,一缕莹白的光亮便自他的指尖飞出,须臾便尽数没入瓷瓶中,瓷瓶中的仇离果然安静了下来。
江柳柳沉默了许久,才堪堪将方才的真相消化掉,方才眼神中的迷茫震惊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刚毅的果决:“敢问殿下,不知此事可有法可解?”
變王掐指一算,脸色逐渐凝重,方缓缓道:“因果循环,一切皆由天定。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一切因你的前世而起,你若肯的话,我可助你再入轮回,或许事情能有转机。”
江柳柳眼睛蓦地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不过——”變王话锋一转,蹙眉道,“此番你以善恶双魂入轮回,怕是没有以往那般轻松,是要吃些苦头的,再者,为防泄露天机,我会将你近些日子地府的记忆封印。”
江柳柳微愣,望了那白瓷瓶一眼,轻咬下唇,方重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變王脸上难得露出尴尬的神色,摸了摸鼻子方道,“日后若是阿离知道我如此做……”
江柳柳心下了然:“殿下放心,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与殿下并无相干。”
“哈哈哈哈哈哈……”變王尴尬地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一切皆定,江柳柳纷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这几日她便暂时借住在枉死城的殿中,等待接引判官卫贤的到来。她开始习惯将瓷瓶捧在手中同他絮絮叨叨说些话,好像多说一些,她便能将他记得深刻一些一般。
阿竹毕竟孩子心性,不过忌惮了一两日,便又开始整日黏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时间长了,他才慢慢了解了江柳柳即将离开冥府前往轮回往生的事实,于是又整日眼泪巴花地看着她。
江柳柳于心不忍,于是将那只瓷瓶郑重地交到他手中,温声道:“阿竹是个大孩子了,姐姐不在的日子便将仇离交给你保管,等姐姐回来之后你再把这只瓶子还给姐姐好不好?”
阿竹闻言果然精神一抖,无比郑重地接过瓷瓶,将胸脯拍的邦邦响:“姐姐放心,阿竹一定会好好完成姐姐交给我的任务的!”
第17章 往生之路(修
卫贤再次见到江柳柳时很是诧异,短短数日的时间,那个憨态可掬的少女身上多了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想到此番接到六殿的任务,心中猜度出七八分,面上却还端着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佯做不知:“哎呀,江姑娘,几日不见越发出落得水灵了。”
听他如此敷衍的客套,江柳柳直接不留情面地揭穿了他:“卫判官手眼通天,近些日子来冥府所发生的事情当真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