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冷眼瞧着珠儿咬着唇想说什么却又怯生生的样子,淡声道:“怎么了?”
珠儿如临大赦,忙道:“公子,方才好像有位姑娘在追咱们的马车。”
果然,阿离甫一听到“姑娘”二字,小小的人眉头皱起,小脸上生出几分不悦来。珠儿见情势不对,深悔自己多嘴,可又念及外面疾风骤雨,那姑娘如此奋力地追车,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可转念一想,自家公子不过个几岁的孩子,又没了娘亲,哪还认识什么旁的女子?对了,要说认识的也是有的,譬如司徒府的表小姐。
想起司徒南那张天真烂漫的小脸,珠儿不由地舒展了眉眼,只有在这位表小姐面前时,他们公子才会放下防备,像个正常的孩子。
“你笑什么?”阿离不禁竖起眉毛。
珠儿忙敛了神色,恭声道:“没什么,许是奴婢看错了吧!不出半个时辰咱们便到司徒府了,咱们可是有一年没见表小姐……还有舅老爷他们了呢!”
看她欣喜雀跃的模样,阿离似乎也被她感染,冷峻的眉眼缓缓柔和下来,俊秀的小脸上这才露出几分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纯净天真来。
……
“什么?你是说,你方才瞧见仇离了?”仙儿一边用一张绒毯替江柳柳擦拭湿哒哒的长发,一边讶然问道。
江柳柳便如丢了魂一般,过了半晌方缓缓点头。
“不该不会看错了吧?这疾风骤雨的,只那么一眼,你便能确定是他?细算下来,他如今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模样必定大不一样,你如何能确定?”方才见江柳柳不管不顾地冲下车去,仙儿便觉不对,忙跟上去,找到她时便瞧见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满地泥泞中,怔怔地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街角,让她好一阵心疼。
江柳柳翕动了两下颤抖的唇,无比坚定道:“那双眼睛……那眼睛,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
瞧着江柳柳狼狈不堪的模样,混像三魂丢了气魄一般,仙儿不觉有些气闷,索性就将连日来的气全撒出来,张口便骂道:“你这脑子是被驴踢了吗?那人便是他又如何?你这么追他喊他,他可停下一时半刻了?没准他早将你忘了也未可知呢!男人!呵——”
静待在一旁未出生的變王身子不由地一抖,深觉她是在指桑骂槐,而自己便是那个“槐”,幽幽地递过去一个幽怨的眼神。
然而,仙儿却没工夫理会他,只一双杏眸愤愤地瞪着江柳柳,骂的尽兴了,看江柳柳一声不吭,心下又忽的一软,温声道:“我不是说仇离无情无义,我的意思是,到现在咱们什么线索都还没摸到,你便把自己折腾的这般狼狈,实属不该。况且,咱们这里坐着一仙一阎罗呢!随便使个什么法子追上去不好,哪用得着你这般……”
听闻此言,江柳柳蓦地抬头,如醍醐灌顶,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多蠢,脑袋不由地耷拉地更低了。而變王再次从仙儿嘴里听到“无情无义”四个字时,脸色一时青白交加,甚为精彩。
坐在最前面那辆马车里的司徒敬这一路听着风雨之声,一路上睡得香甜,浑然未觉发生了什么,直到风住雨歇,马车直拐进水杨镇的青石大道上时方悠悠转醒。
瞧着这阵仗,玖老爹属实吓得不轻,便自以为这司徒敬这是先斩后奏,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家闺女的事,这才直接上门送聘来了,一时间惊怒交加。
司徒敬刚一醒神便瞧见玖老爷瞧着满车的奇珍异宝眼冒火光,便知他想岔了,忙躬身行礼,道:“玖老爷莫要误会,这些……不是晚辈的意思,这是家父的意思。”
“谁的意思也不行啊!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你们竟敢……”玖老爹一时气的要昏厥过去,想当初他看那司徒敬仪表堂堂,待人接物亦是不俗,又加上仙儿做保,这才松了口,允自家闺女随着他们一道出去的,没成想竟是个黑心肝的。
司徒敬见越描越黑,再顾不得其他,索性直截了当道:“玖老爷,这误会可大了。前几日柳儿姑娘帮着找到了我那失踪多日的幼弟,家父甚是感激,这才命我略备薄礼送来,聊表心意。”
玖老爹猛地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自江柳柳失踪一事后,他对“失踪”二字颇为敏感,旁人或许不知,他对其中隐情却是最清楚不过的。当即一张苍老的脸写满惶恐,惊怒更甚,竟冲着江柳柳扬起巴掌,却又在半空生生顿住,半晌才颓然地垂下手臂,浑浊的双目中隐有泪光,道:“柳儿啊!你……你究竟要……你知道当初你不见时我和你娘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这好容易过了几年舒心日子,你这是……你……”
江柳柳心中一揪,忙上前扶起抖得如风中落叶般的玖老爹,慢慢抚着他的背,低低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爹,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有什么分寸!你非要将自己置于险境吗?你这是要我和你娘的命啊!”一向温和的玖老爹突然大声怒吼。
司徒敬见情势不对,忙上前解释道:“玖老爷息怒,千错万错都是晚辈的错,晚辈寻人心切,这才出此下策……”
“自然是你的不对,像你这等阳奉阴违的小人,合该乱棍打出去,永不得登我玖府的门!”说着,愤怒至极的玖老爹竟真的叫人不由分说地将司徒敬赶了出去。
玖老爹如此激烈的反应,江柳柳不由地愣住了。江柳柳素知他疼爱自己,竟没想到疼到这般地步。江柳柳不忍再多言,只得默不作声,缓了好几日,才敢隐晦地告诉玖老爹,自己当年能虎口脱险,除了得仙儿帮助外,亦是难得的机缘,后又将自己这些年暗中修习的事隐晦地告知了玖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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