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黯月之翼
原来,在这个蕴灵池底下,还存在着另一个空间。
这座可以在林梢随风飘移的城池,是由无数根风之箜构成的,犹如巨大而精密的鸟巢,巧夺天工。然而,架构起这座城池的第一根风之箜,居然就在这个池水底下!
这里是云梦城的心脏,一切的起点。
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没有一个人,四壁上浮动着各种奇特的光,像是人影,又像是飞鸟,那些幻象隐约浮现又瞬间消失,细细听去,在这里甚至依稀还能听到各种声音,包括九天的风声和七海的潮声。
琉璃怔怔地看着,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地面上的城市毁灭了,没有关系;三座神庙坍塌了,也没有关系。因为,这里才是隐族真正的圣地。”光芒里,传来了老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肩膀,“琉璃,我带你来这里,是为了向你展示隐族最深的秘密。”
琉璃愕然四顾:“我……我怎么不知道蕴灵池里居然还有密室?!”
“那是当然,这个地方平日是隐藏着的,根本不会出现。只有当每一任族长去世之前,它才会开启。为的,是将一切秘密传授给继任者。”隐族族长抬起手,轻轻拍击了三下。刹那间,那些浮动的光从四周的墙壁上散聚出来,在头顶聚拢,瞬间变成了一道光的穹隆!
穹隆上浮现出无数景象,斗转星移,万物生长。
琉璃凝视着这不可思议的这一切,忽然间心里居然有隐隐的悸动,竟似在梦中见过。是的,这轮回流转之图,隐藏了天地间所有的奥秘。
“这里,是我们先祖构造云梦城时放下第一根风之箜的地方,也是我们这一族的起源地。”隐族族长和琉璃一起抬头看着穹隆,低声道,“其实,我们隐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万古前的星尊大帝时代——那时候,尚昊城主刚刚将云浮城升上九天,超越了星辰,可是还有一部分翼族人不肯离开,留在了大地上。”
听着隐族族长的话,琉璃吃惊地看到周围的光幕发生了一种奇特的变化:那些光在流动,会聚,变形,居然随着人的话语变幻出了各种形状!有天空飞翔的翼族,有大地上耕织的人类,还有大海中游弋的鲛人……栩栩如生。
其中位于中心位置的是一个有着翅膀的翼族。那是一个伟岸轩昂的男子,他拄着长剑,站在大地上仰望着半空飞翔的同类。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类女子。
“这就是琅玕,翼族里留在大地上的最高领袖,也就是被云荒人称作‘星尊大帝’的一代帝王,”隐族族长用简短的话语向她描述,“那些跟随他留下来的翼族选择了隐入人世,纷纷收敛了翅膀,像普通人类一样地生活。他们中间的很多人和人类通婚,生下了混血的孩子。”
随着描述,穹隆上男人女人的影子淡去了,一个婴儿的图形浮现出来。那个婴儿蜷曲着躺在一个卵形的胎盘里,仰望着天空,肩膀后有一对小小的翅膀。
“那些孩子虽然血统不再纯粹,却依旧继承了翼族凌驾于一切种族之上的智慧和力量,成为六部里的佼佼者。”隐族族长诉说着历史,似乎满怀自豪,“他们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智慧和决断,他们创造着历史。那不是侥幸,而是源于血脉里的某些陆地上人类根本无法相比的优越。”
琉璃怔怔地听着,只觉得宛如传说。
“但是,血缘也会将另一些东西深埋在人的灵魂深处,譬如,对天空的向往。”隐族族长低喃,随着她的声音,那个婴儿的图形渐渐长大,然而肩后的那一对翅膀依旧维持在儿童时的模样,未曾跟随着人一起长大。
那个婴儿一直仰头望着天空,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期盼和渴望。
“在万古的传承中,血脉随着不断地通婚越发稀薄:翼族原本长达万年的生命逐步缩短,翅膀渐渐退化乃至消失。但是,那些混血的孩子虽然外形逐步和人类一样,心里却依旧会被某种天性唤醒……那是一种孤独,以及被遗弃感。
“是的,我们是被遗弃在大地上的流亡者,没有翅膀,也无法回去。无论在这片大地上生活得多么风光,内心这种呼唤都不会停止——终于有一天,我们明白了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明白了真正的故乡在哪里。”
随着她的叙述,光影里,那个长大的孩子离开了繁华喧闹的人世,转身奔向了一片森林。而在他身后,跟随着越来越多的同样肩后有翅膀的人。
隐族族长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两千多年前,一部分首先觉醒的混血遗民离开了人类的世界,自发来到了南迦密林中修行,因为那里是传说中云荒三女神出现的地方——我们决定摒弃世俗的生活,力求能回溯到血缘的最初。”
“我们在密林的最深处定居,模仿九天的云浮城在林梢上建造了云梦城,并且发誓不再和云荒上的人类通婚——我们执行严格的内部婚姻,让最优秀的男人和女人生育最优秀的婴儿。”老人低喃,诉说着一族的进化史,“在漫长的一千多年里,我们逐步让血统恢复了纯粹:新出生的孩子重新长出了翅膀,有的甚至可以飞翔。我们在通天之木上进行遴选,让那些可以飞翔的孩子活下来,婚配,从而进一步提纯血脉。”
穹顶上的光不停地变幻,复杂的景象一幕幕掠过:隐秘建造的城池,群居群婚的男女,从高大的树上被推落摔死的孩子,累累白骨堆满了大地。
“天啊……”琉璃不敢相信地低喃,“太疯狂了。”
“是的。为了回到九天上的故园,我们不惜一切,”隐族族长露出一丝苦笑,“只可惜,虽然我们这一族新生的孩子里能展翅的逐渐多了起来,寿命也从和人类差不多长逐渐变到几百年。有些人,譬如我,甚至可以像鲛人那样活到一千年。可是尽管如此,离飞上九天依旧是遥遥无期。”
星主摇头苦笑:“那时候我们很绝望,认为靠着血脉的回溯和净化,可能要超过一万年才能恢复到和鲛人一样长的寿命,而离实现展翅飞上云浮城的梦想更是遥不可及。族人只能日夜祈祷,直到那一天——”
顿了顿,老人加重了语气:“那一天,是沧流历九十二年五月二十日。”
“嗯?”琉璃一时间并没有明白过来这个时间所蕴含的深意,懵懂地反问了一句,“那一天怎么了?”
“那一天,神迹降临,三女神忽然乘坐着比翼鸟从天而降!”说到这里,隐族族长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指着变幻的光影,“那一夜,血和火映红了整个云荒大地。三女神是从云浮城来的……她们听见了我们的祈祷!”
“那时候我还不到三十岁,跟着前任族长迎接了神的降临,”老人看着少女,目光慈爱而珍惜,“我看到你蜷缩在一颗金色的蛋里[纯血翼族不同于其他种族,繁衍方式为体外受孕,滴精血于水中而融合成胎,胎盘为金色,形似一枚巨大的卵,婴儿蜷缩其中,睡眠时间长达三百年,直到展开翅膀破壳而出才算是“二次的诞生”。],被她们带下了九天——”
“什……什么?”琉璃猛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
“琉璃,别吃惊……那么多年来我从未告诉过你你的真正身份,”隐族族长微笑起来,回头爱怜地看着少女,“一直以来你都被供奉在神庙里,不允许接触外人,你是怎么想的呢?或许觉得受到特殊的对待是因为你的血统纯粹一些,还会继承族长的位置,仅此而已。不是吗?”
“是……是的。”琉璃低喃,“难道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隐族族长摇头,说,“我们把你安顿在神庙,是因为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你是神,不是人!你不能和普通人混同,因为你来自于九天上的云浮城,是这个天地间最后一个纯血的翼族!是神的后裔!”
少女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很吃惊吗?”老人微笑起来,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脸,语气慈爱,“我是多么爱你啊,琉璃!我曾经在神面前发誓要好好侍奉你,可是,很多时候,我会忘记你是一个尊贵无比的神……我的孩子。”
泪水从琉璃眼里滑落,濡湿枯槁的手指。
琉璃听得呆了。从有记忆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和别的族人是不一样的:她被所有族人仰望和崇敬,称呼为神主。她被禁止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只能孤独地一个人待在神庙里,每日仰望着那三尊巨大的纯金神像——记得有一次她无意间往窗外看去,却大吃一惊:因为前不久还和她打过招呼的一个孩子,居然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而她的容颜和心,却依旧保持着和对方初见时的模样。
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是的,她的生命和他们是不对等的——她的一瞬,几乎就是别人的一生。被隔绝着长大的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原来,那就是因为她身体里那种纯粹无比的血脉,所有隐族人都梦寐以求的纯血!
“沧流历九十二年五月二十日……那一天,也是命轮建立的时刻。”隐族族长咳嗽着,喃喃道,似在回忆着遥远的往昔,“其实,那正是空海之战定胜负的那一天!而我们这些隐居在密林里的人,对外面天翻地覆的变化毫无所知——当然也不知道那一天,曾有一个叫作慕湮的女子死去。”
“慕湮?”琉璃失声道,她在云荒行走这几年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她……她不是九百年前的云荒女剑圣吗?”
“是的,她在空桑的历史上留下了剑圣之名,被万众敬仰,但她真正的身份不仅仅是云荒剑圣那么简单——”老人喃喃道,“有谁知道,三女神居然是为了她而降临的呢?”
“三女神是为她而降临的?!”琉璃吃惊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知道慕湮剑圣的真正身份吗?”隐族族长的声音低沉,凝视着头顶的某个幻影——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的侧脸,美丽,柔和,发出纯白的光芒,“她曾经是翼族尊贵无比的少城主,却因为过于关心大地上的人类和尚昊意见分歧,被驱逐出了云浮城,在人世生生世世轮回,不改初衷地守护着云荒大地。”
“在最后一世,她的名字叫作慕湮,”隐族族长回忆着,“那一天,她刚刚死去,三女神降临到了云梦城,并带来了她的魂魄——确切地说,带来的只有三魂,而没有七魄。”
琉璃听得有些糊涂,喃喃道:“为什么?”
“因为她受到了哥哥尚昊的诅咒,灵魂必须生生世世地轮回,无法解脱。即便是云荒三女神,也只来得及各自出手在那一瞬间收回她的三魂而已,而七魄,已然消失在轮回中。”隐族族长喃喃道,“为了那消散于轮回的七魄,女神和我们订立了誓约——也就是那一天,我们建立了命轮。”
“建立了命轮?”说到这里,琉璃渐渐明白过来了,失声道,“难道命轮诞生的使命就是阻止七魄顺利转生?”
“是的,聪明的孩子,”隐族族长点头,苦笑起来,“命轮的建立,最主要的便是阻断七魄的转生,但同时,也承担了维护云荒平安的责任——我们通过白塔女祭司,以神谕的方式介入了空桑的帝位传承,让六部不至于陷入内战。”
“你是说,空桑白塔上的女祭司,其实也是命轮里的人?”琉璃喃喃。
“是啊……她就是凤凰。我们派去安定这个云荒的人,如今她也死了。”隐族族长叹息着,“人世的每一个轮回是六十年,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五个——九百年了,我们这一族一直忠实地履行着承诺,从未有出过错。”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琉璃茫然不解,看着穹顶上那个美丽的幻影,“慕湮剑圣不是云浮城的少城主吗?三女神为什么会阻拦同族的转生?”
“呵呵……”隐族族长忽地问道,“你知道这个命轮的创立者是谁吗?”
琉璃愕然:“难道不是云荒三女神吗?”
“当然不是,”老人摇了摇头,一字一句,“三女神只是执行了那个人的命令而已……真正创立命轮的人,是慕湮剑圣自己!”
“啊?”这一刻,琉璃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是慕湮剑圣不想让自己进入轮回啊……因为在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在等待着她,那就是破军。”隐族族长眼里露出了苦涩的笑意,“当她转世的那一刻,魔就会苏醒——所以,她宁可将自己自闭于永生永世的轮回里。”
少女怔怔地听着:“那就是说……她留下了遗命,要人追杀自己?”
“想不到吗?可是慕湮剑圣就是这样的人……”隐族族长点头,“所以,为了约束散落于阳世的七魄,三女神便携带着三魂来到了我们这里——在那个时候她们都已经接近万古寿命的极限,预知自己即将死亡,于是便向这个天地间最接近的血脉寻求帮助。”
“多么荣幸啊……作为被遗弃在
大地上的混血后裔,居然还会被九天上的三女神嘱托!”说到这里,垂死的老人笑了一声,喃喃道,“其实对我们而言,云荒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带来了你。”
隐族族长抬起手,轻轻抚摩着少女的脸,温柔却严厉:“琉璃,你是云浮城里最后的血裔,那时候已经在那颗蛋里沉睡了一百多年。”
“最后的血裔?”琉璃吃了一惊,喃喃道,“云浮城难道也被屠杀了吗?”
“当然不是!”老人笑起来了,“这天地之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对抗翼族——你们是位于光之阶梯最高处的生灵,甚至超越了星辰,无可比拟。”
“那又是为什么?”琉璃不解,“我的族人都是怎么死的?”
“他们没有死,只是与天地同在。”隐族族长凝望着穹隆顶上飞翔的翼族幻影,眼里露出了憧憬的神色,“知道吗?力量如果到了极限,反而会令人产生虚无和幻灭,云浮城里的翼族到最后都放弃了自己的实形,化为虚无,而且再不肯进入轮回。千万年来,那座九天上的城市渐渐变成了死寂的空城。当三女神也去世后,你就是唯一的后裔了——你就是云浮城的城主啊,琉璃!”
“城主?”少女茫然地喃喃。
此刻,光幕上的景象停住了,清晰地显示出了一个少女的轮廓,她从大地上飞起,飞向九天之上。那里,有一座寂静空无的宫殿在等待着她,尘封的王座上放着闪耀的权杖,等待着新主人将它握起。
琉璃看着这个景象,心里一阵恍惚。
“琉璃,九百年前我答应了神,要全心全意地抚育你,直到你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展翅飞回云浮城为止。”隐族族长看着她,轻声叹息,“而作为回报,三女神许诺,当你可以重新成为云浮城主人的时候,便可以将我们这一族带回九天!”
“带回九天?”琉璃低语。
“是啊!带回九天!”老人垂死的眼睛里闪出了光亮,“你如果成了城主,一定会允许我们这些大地上的流亡者返回故园,是不是?你是唯一有这个力量的人!”
“那当然,”琉璃脸色苍白,“可是我……”
“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去,对吗?”仿佛洞察了她的心思,隐族族长苦笑起来,“可是这是你的命运啊……孩子!你必须回去,成为那座空城里的王——这是你的命运,也是我抚育你的代价。不要让所有人失望。”
看到对方犹豫的神色,垂死的老人手上用力,握得她的手生疼:“听着,琉璃!今夜是云浮城一千年一度最接近地面的时候。方才你在黯月之夜的祈祷已经得到了回应,不是吗?这证明你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
隐族族长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脖子上的那枚水晶,开口道:“这里面封印的圣水是三女神留给你的、属于翼族的神物——她们说过,当你可以展翅飞翔的那一刻,它将成为你飞越九天的力量来源!”
琉璃怔怔地看着项圈里那枚水晶里封印的绿色液体,宛如梦幻。
原来,这是来自于云浮城的神物?是三女神留给尚在襁褓中的自己的?怪不得她只用了一滴,便解开了慕容身上那么厉害的禁咒!
“展翅飞上去吧!把……把我们的灵魂也带上去……我们这些弃民,就算不能活着等到回归的那一日,咳咳,至少,也可以在故乡安眠。”说到这里,隐族族长的气息已经极其衰弱,但是手依旧死死地抓着琉璃不肯放松分毫,一眨不眨地看着身边的少女——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仿佛烈火在灼烧着,琉璃终于啜泣着点了点头。
“好……”仿佛屈服了,少女哭泣着,“我一定带你们回去!”
“那……那我死也瞑目了……”隐族族长喃喃道,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枯槁的手指轻轻擦去了少女脸颊上的泪水,“好孩子。那么,现在,我把慕湮剑圣的三魂交给你!”
“三魂?”琉璃吃了一惊。
“那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自然把它放在了最安全的地方。”隐族族长死灰色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戏谑,“你猜猜,把它放在哪里才能不被冰族人找到呢?”
忽然间,老人抬起了手,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胸口!
“姑姑!”琉璃失声惊呼,飞扑过去,“你……你做什么?!”
隐族族长却脸色不变,手指从胸口探入,穿透了自己的心脏。那一瞬,有光从她身体里亮起,一缕一缕,如同丝线一样被抽离,“我……咳咳,我把三魂放在了自己的心里,这样,那些入侵者就不会感觉到异动从而找到它了。”
“咳咳……他们几乎把整个城市翻了个底朝天,杀了所有人,便以为完成了任务。谁知道真正的秘密在这里!”老人喃喃地说着,将手心里那三道相互缠绕的白光捧起——那三道光芒微弱而洁白,美丽无比,看上去甚至有着依稀的暖意。
“看啊……这就是慕湮剑圣的三魂,一直被我们这一族世代守护。”隐族族长咳嗽着,将那一捧光芒放到了她的眼前,“拿去吧,琉璃!把它带上九天,不要让它落到冰族人手里,不要让它染上尘埃。”
琉璃怔怔地看着,下意识地伸出了手。那一团光芒仿佛被风吹起,飘忽无定,一下子掠到了她的掌心里,然后就此凝住不动。
那一团光有着温柔的力量,只一接触,便令她心生宁静。那一刻,她甚至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柔和而亲切——那是慕湮剑圣的声音吗?
“真好,三魂和你之间有呼应呢……当你成了云浮的新城主,你就能解除尚昊加在她身上的诅咒,令她的灵魂安宁。”老人欣慰地看着这一切,喃喃道,“你们,咳咳,你们本来就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回去吧!”
经历了几次大战,透支了全部的力量,如今琉璃许诺,仿佛是精神一松懈,隐族族长身形一晃,终于颓然倒地——肩后的双翼垂下,羽毛一片片迅速变成死灰色,开始脱落!
当老人死去的瞬间,结界轰然破裂,一切幻象都覆灭了。
“姑姑?姑姑!”琉璃惊惧地叫了起来,扑上去拼命摇晃着老人,然而越摇晃就有越多的羽毛落下,宛如飞雪一般漫天飞舞,而沉睡在其中的人却再也不能张开眼睛了。少女跪倒在地,疯了一样地摇晃着、哭喊着。
“琉璃?怎么了?”溯光听到了声音,蓦地回头。正在战斗的织莺也停住了手,下意识地往这边看过来。两人不由得齐齐一惊——命轮的星主,居然在此刻死了?!
溯光再也顾不上什么,飞速掠回。辟天剑紧跟着他离开。
那一瞬,织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而一边仅剩的两个神之手却忽然害怕了起来,仿佛嗅到了空气中什么不一样的气息。
“怎么了?”溯光掠到了琉璃身侧,俯身察看。
“姑姑……姑姑死了!”就在这时,她的哭泣声忽然停止了。琉璃猛地抬起头,定定看着这几位剩下的闯入者,眼神变得十分可怕。
“姐姐,快走!”那一瞬,一水叫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正在作战的织莺——这个幸存的孩子眼睛上还封印着纯金的带子。然而虽然失去了视觉,显然还能敏锐地感受到某种变化,不由分说地拉住了织莺,用尽了全力往后拖,只是一瞬间便离开了数十丈远。
织莺不愿如此撤离,然而幸存的一水和三水用尽全力抓住了织莺,语无伦次地大喊:“黯月就要降临了……快走……快走!”
“黯月?”织莺吃了一惊。
她抬起了头,忽然感觉到一阵奇异反常的黑。今天正好是十五,满月的光辉倾泻满大地。然而,在她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夜空中黑了下来。有一片暗影出现在月亮的右下角,缓缓向着月之中心移动。
那是一种诡异的黑,就像是一只明亮的眼睛忽然被翳遮蔽。
月食了吗?她吸了一口气,然而身侧两个孩子却更加不安地扯住了她的手,颤声催促她离开。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脚下的废墟有细微的震动,地底深处传来了一阵沉闷的低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开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