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说道:“来时路上,见到金翠城的全貌了。”
顾璨笑道:“同样是落地生根,比我们骊珠洞天要好些。”
陈平安点头道:“郑先生要更自由。”
顾璨无奈道:“我就是有感而发,随口一提。”
陈平安说道:“我也是。”
柳赤诚在旁眼观鼻鼻观心,话痨难得如此安静。
没办法,一个是师兄,一个是齐先生,都要由衷礼敬。
当初符阵封印松动,柳赤诚得以侥幸脱困,起先心气还是很高的,想要在宝瓶洲那边有一番作为,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嘛,也好让多年不见的师兄略微宽心一二。那会儿不知深浅,自认确定了宝瓶洲山上并无高人,一个玉璞境足够横着走了。结果柳赤诚在一处荒庙就想要收陈平安为弟子,哪曾想少年与自己竟是同道中人,都有靠山,都有师兄。
话说回来,柳赤诚在师侄傅噤那边提起宝瓶洲故事二三,在师叔这边从无好脸色的傅噤,眼神都变了。
陈平安问道:“金翠城编织的法袍,销量前景如何?”
听出陈平安的言外之意,顾璨径直说道:“我暂时还不想跟文庙打交道。”
原来一夜之间,于全椒山地界,一处平坦开阔处,平地起巨城,堪称雄伟,宝光流溢,五彩焕然,夜如白昼。
原先金翠城内部,宛如陷入天狗食日境地的数百谱牒修士,终于重见天日。女修居多,占据十之七八。
她们这一出门,才知道原来换了天下和宗门谱牒,错愕之余,亦有一种不约而同的如释重负,然后就是欣喜万分,憧憬未来。
蛮荒修士,天生慕强。是不是上五境,是上五境了,是不是飞升境,是飞升了,是不是王座大妖,都是最牢靠的道理。
郑居中竟然能够在两座天下对战期间,搬迁金翠城到浩然,不愧是魔道第一人。
顾璨犹豫了一下,说道:“金翠城内部还是有几十号修士,道心蠢动,相互串联,想要联系蛮荒,被郑清嘉察觉端倪,亲自出手,全杀了。”
陈平安不置可否。
柳赤诚咋舌,那位鸳湖道友瞧着柔弱动人,说话嗓音也是软糯的,不料如此狠辣,难怪她会被师兄带回浩然,确有可取之处。
陈平安好奇问道:“是怎么说服黄鹂岛仲肃的?”
老元婴仲肃,作为昔年书简湖为数不多能跟截江真君掰手腕的地头蛇,特立独行,使得黄鹂岛的门风也不似别岛。
照理说仲肃不该理睬顾璨才对,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璨答道:“对付这种油盐不进的硬骨头,只能是掏心掏肺,以诚待人。”
陈平安也懒得询问细节,问道:“由他担任掌律祖师?”
顾璨点头道:“仲肃管人,六亲不认,赏罚分明,正好合适。郑清嘉管钱,花钱和挣钱都是她和金翠城的职责。刘幽州顶着个副宗主的头衔,什么都可以管,也可以什么都不管。庾谨担任首席供奉,就是做做样子,会比较清闲。侍女顾灵验身份稍多些,掌律一脉的二把手,担任勘验司的主官,暂时还会兼管礼制司。其余人等,白帝城旧人,也给了某司署的官身和祖师堂座椅,宗门大体上就是这么个架构。”
陈平安说道:“开宗立派之初,能够同时拥有三位仙人,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了。顶尖战力这一块,你们虽是下宗,却已经胜过傅噤的上宗。”
除了韩俏色是一位已在闭关证道飞升的仙人境,道号鸳湖、被郑居中赐姓的郑清嘉,这位蛮荒出身的女仙,自然还会长久担任金翠城的城主,而从飞升境跌到仙人境的鬼物庾谨,作为扶摇洲本土人氏,庾谨属于故地重游,衣锦还乡,别看顾璨说庾谨就是个纸面首席,作为浩然历史上第一位差点完成一洲大一统的皇帝,雄才伟略,野心勃勃这类说法,哪怕一股脑丢给庾谨,这厮都是接得住的。
想落魄山开山之始,也就是一个满身寒酸气的草鞋少年,带着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
况且那会儿山神庙尚未迁走,主客含糊,当了很久互不往来的近邻。
顾璨摇头说道:“傅师兄也在偷偷招兵买马,到了蛮荒就没闲着,他心气高,估计不会收些烂鱼烂虾,反而会故意减少谱牒人数,凭此吸引更多的上五境修士。”
柳赤诚终于能够插上话,“作为师兄的开山弟子,这个身份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加上傅噤本人就是一位大道有望的剑仙,性子是傲了点,不过只要是肯吃他这一套的,肯定都不是俗辈。”
陈平安说道:“忘了问你们宗门的名称。”
顾璨说道:“就叫扶摇宗,比较俗气。”
陈平安笑道:“涞源书院和那么多的本土宗门仙府,就都没意见?”
柳赤诚说话不过脑子的,“桐叶洲不就有个桐叶宗。”
发现陈平安和顾璨都望向自己,柳赤诚笑容尴尬道:“当我童言无忌。”
顾璨继续说道:“山上能有什么意见,敢有什么意见,郑居中的徒弟创建宗门,不叫这个名字,他们才会觉得意外。何况扶摇洲历史上就有好几个叫扶摇宗的,下场都不好,觉得名字太大,接不住这份气运。其中一个扶摇宗,还是庾谨当皇帝那会儿扶持起来的一洲山上执牛耳者,等到王朝覆灭,国祚一断,没过几天,宗门就跟着四分五裂了。前不久庾谨提及此事,拘了一把辛酸泪,说那是殉国啊,那位与他青梅竹马、更是红颜知己的女子国师,长得可好看了。不过我查过档案,庾谨就没几句真话。”
顾璨说到这里,以眼神询问某事。
陈平安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赤诚疑惑不解,打哑谜?
顾璨却已经知道答案。
金甲洲的女子剑仙宋聘,极可能就是那位女子的转世。
所以她才能够得到那把长剑“扶摇”的认主。
庾谨之所以肯加入“扶摇宗”,估计也是冲着她来的。
顾璨没来由笑道:“以前的宗字头门派,做梦都想有个飞升境坐镇山头,不敢奢望更多。除了中土神洲,一洲能有二三飞升,就是气运深厚、人杰地灵了。如今倒好。”
柳赤诚笑得不行。如果一个门派,要论十四境修士的数量,可以找他柳赤诚多聊几句。
陈平安提醒道:“饭要一口一口吃。”
顾璨说道:“时不我待。”
陈平安说道:“大好前程,你急什么。”
顾璨突然说道:“以前懵懂无知,不清楚山上算计的云波诡谲,如今眼界一开,我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青冥天下的邢楼。”
陈平安默然无言。
柳赤诚如坠云雾。
顾璨说道:“金璞王朝如今的国师,是流霞洲那位青宫太保的亲传弟子,名叫高耕,我跟洪氏皇帝谈买卖的时候,高耕就在旁坐着,对我很客气,殷勤得有点过分。看得出来,洪氏皇帝对这位新任国师极为信赖。”
陈平安笑道:“高耕跟着他师父荆蒿在落魄山待过一段时日,估计陈灵均带他去过泥瓶巷。”
柳赤诚小声嘀咕道:“他高耕的师父,不过是个老字号飞升境,能跟你顾璨的师父比?这份客气,功劳不算不到陈山主头上。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
顾璨皮笑肉不笑,“什么时候柳师叔跟陈平安是情比金坚的好兄弟了?”
柳赤诚开始摆师叔的架子了,“顾璨,你别这么笑,像个反派。”
顾璨斜眼过去,“哦?”
陈平安忍不住笑出声,打趣一句,“柳道友真是拿命在插科打诨。”
本想让柳赤诚长点记性的顾璨,也跟着笑起来。
顾璨问道:“一个人来的?”
陈平安说道:“还有小陌,谢狗,不过我们是乘坐夜航船而来。”
柳赤诚误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谢什么?”
陈平安没好气道:“狗!”
柳赤诚爽朗大笑起来,他倒不是取笑这个清新脱俗的名字,只是想起某个剑气长城的说法,好像是远看近看什么的。
陈平安微笑道:“柳道友跟我家次席供奉见了面,还可以喊她狗子,不必见外。”
柳赤诚将信将疑,问道:“坑我?”
陈平安满脸惊讶,“这都猜得到?”
柳赤诚长吁短叹起来,谁能想象当年一个迂腐古板的少年,会变成如今模样。
陈平安笑问道:“如今一个个证道飞升,你就不着急?”
柳赤诚满脸愁容,“怎么不急,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心如急焚呐。”
若说不着急,显得没有上进心。
其实柳赤诚半点不急。
师父重新出山了。师兄都是三个十四境了。
如今连两位师侄都开创宗门了,那么天底下最不用着急得那个人,就是他柳赤诚。
柳某就是一个天生享清福的人。你陈平安是劳碌命,怎么跟我比?
边走边聊,闲情逸致,散步走出一座人声鼎沸的金屑渡,柳赤诚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一间当二道贩子代售符箓灵器的山上铺子,掌柜再次抬头,看了眼那个东摸摸西摸摸就是不掏钱的家伙。
掌柜提醒道:“客官,铺子有规矩,不买就别碰。”
那人回了一句,“我兜里有钱,挑好了物件就一起打包。”
掌柜气笑道:“那你倒是掏钱啊。”
那人说道:“开门做买卖得有耐心。”
掌柜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在这金屑渡,如何做生意,还需要你来教?”
不料那人说道:“实不相瞒,如今整座金屑渡,都是我们门派的地盘。”
掌柜给逗乐了,“没听说咱们金璞王朝的洪氏皇帝,有你这么大岁数的儿子啊。”
那人说道:“有没有可能我是他爹。”
掌柜显然被这句话给噎到了,对方路子这么野,定然是那种野狗刨食的山泽散修出身。
没猜错,柴伯符确实是宝瓶洲野修出身,自号龙伯,与清风城许氏妇人是师兄妹的关系。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属于谱牒仙师了。几乎可以说,柳赤诚没有见过这么会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的人,柴伯符只要见机不妙,那真是半点脸皮都不要的。
不得不承认,柴伯符跌境升境都是一把好手。
跌境这种事情,熟能生巧。虽说如今境界不高,底子扎实啊。
这次同行给顾璨道贺,柳赤诚便万分好奇,在金丹、元婴两境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了,到底何时跻身上五境?
当时柴伯符还挺委屈,眼神幽怨,“我也想知道啊。”
柴伯符还有半句话,打死不敢说,你帮忙问问你师兄啊。
柳赤诚拍了拍龙伯道友的肩膀,随便扯了个谎,算是鼓励,免得柴伯符坠了心气,“道友别气馁,看在朋友情分上,与你破个例,泄露天机一句,我师兄是拿你观道一场呢,金丹元婴既然统称地仙,两境之间自然有大学问。”
柴伯符好似被一语惊醒梦中人,恍然大悟了,顿时热泪盈眶,二话不说,便朝白帝城方向跪地磕头,砰砰作响。
柳赤诚吃了一惊,莫非误打误撞,被自己勘破真相了?
实则柴伯符半点不信,心中苦不堪言,这趟出门,刚重返元婴境没几天,还没捂热呢。姓柳的,你他娘的都这么说了,我除了遥遥与郑先生磕头致谢还能如何?
柳赤诚是胡说八道,柴伯符是全然不信。
可事实却是白帝城郑居中确有此心,他要为人间修道重新界定“地仙”一词。
全椒山一座峰头,旧有降真庵,已成遗迹,郑清嘉在此开辟洞府,作为金翠城之外的一处山中道场,山水清幽,避暑形胜。
郑清嘉性格清冷,哪怕收了一众亲传弟子,依旧没有几个能真正入她法眼的,难以托付道统法脉。
只有一个例外,就是翟广韵,也只有这位得意弟子能够来降真庵旧址这边串门。
翟广韵道龄不长,尚未跻身元婴,无法施展掌观山河的神通,故而竭尽目力,也只能将那金屑渡口看个大概轮廓,“师尊,隐官跟顾宗主关系那么好,他一定会参加这场典礼的,对吧?否则兄弟情谊和江湖道义上都说不过去呀。”
郑清嘉有些头疼。顾宗主今天确实下山了,但是顾璨要去见谁,谁敢保证什么。
翟广韵是那位年轻隐官的崇拜者。
上次去宝瓶洲找顾璨,做客落魄山,郑清嘉将她从袖中抖搂出来。但是没敢让她与陈平安见上一面,就怕横生枝节。
只要没有去过蛮荒天下,就永远不知道年轻隐官在那边的超然地位。
尤其是去过浩然天下再返回蛮荒的妖族修士,先前在数洲战场上破境颇多,如今有不少年轻天才,逐渐成为了蛮荒天下的中坚力量。这拨妖族修士,对半截剑气长城上边的那道鲜红身影,几无例外,印象极深。
翟广韵说道:“师尊,顾宗主瞧着像是个读书人,用人做事,很有手腕啊。跟着这种人混,就像吃了颗定心丸。”
郑清嘉一语双关,笑道:“确实是看着像。”
如果真将顾璨视为正儿八经的读书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全椒山这条矿脉,就是一座字面意思上的宝山,虽然经过反复勘察,矿石杂质较高,不适合拿来铸造神仙钱,无法成为谷雨、小暑和雪花之外的“第四钱”,但是谁都不怀疑坐拥全椒山的扶摇宗,千年之内不会为一个钱字发愁。
扶摇宗和涞源书院,各占玉矿三分之一,后者会用这笔收入来重建到处破烂不堪的扶摇洲。恢复国祚还没几年的金璞王朝,那位眼光长远的皇帝陛下,作为地头蛇,私底下跟过江龙的顾璨做了一笔大买卖,先将一座建造在栾家滩的金屑渡,双手奉上,白送的。再来谈那条矿脉的归属和分红事宜,反正很快金璞王朝境内就多出了一个新兴门派,跟着顾璨一起从宝瓶洲在这边落脚的四人,就是那个门派的“开山祖师”,玉宣国前国师,金丹境地仙,黄烈,担任掌门,绰绰有余。此外刚刚破境成为元婴境武夫的沈刻,鬼物管窥,和化名蒲柳的元婴境老妪,分别担任门派要职,扶摇洲本就战况惨烈,民生凋敝,这座山头不容小觑,当然,它就是扶摇宗暂不公开的“下山”了。
顾璨将三分之一的全椒山玉矿,又分成三份,一份给金璞王朝,一份赠予缔结盟约的后山,扶摇宗自己预留一份,不过名义上依旧归属金璞王朝,与洪氏皇帝做了个类似君子之约的口头约定,免得被涞源书院那边的某些道学家抓住把柄。
宗门典礼还没举办,顾璨就已经拥有私家渡口,一条跨洲渡船,一座好似摇钱树聚宝盆的城池,有了一个秘密的下山门派。
郑清嘉揉了揉弟子的发髻,忍不住提醒一番,语重心长道:“浩然不同于蛮荒,我们蛮荒杀人不讲道理,浩然这边好以道理杀人。从今往后,你只管关起门来好好修道,该是你的天材地宝、仙家机缘和位次身份,不会差了你半点丝毫,却要牢记一事,不要随便挑衅顾宗主,切记切记,顾璨若是对你起了杀心,师尊是肯定护不住你的。”
翟广韵点点头,“师尊宽心便是,弟子晓得轻重利害。”
哪怕得到心爱弟子的口头保证,郑清嘉还是担心她习惯了蛮荒风俗和金翠城的自由自在,“还需与师父保证一点,不可以擅自单独面见顾宗主。”
翟广韵没有故作娇憨讨饶,也没有假模假样如何发誓,只是小声说道:“年轻隐官都能守得住城头,却差点走不出书简湖。我这种小小蝼蚁,在顾宗主眼皮子底下为人处世,哪敢掉以轻心。”
郑清嘉神色复杂,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弟子的承诺,只是又正色提醒一句,“这种话,以后不可再提,跟谁都不要说!”
翟广韵赶忙答应下来。
大海之滨,悬崖陡立,此地距离全椒山入海潜脉犹有千里之遥,有两位货真价实的得道之士,相约在此。
富家翁模样的,便是被誉为浩然首富的皑皑洲刘氏家主。
另外还有一位背负青囊的清瘦老者,身份多重,既是全椒山当家道士,又是琼林宗娄藐。
刘聚宝的态度很有意思,对于儿子与顾璨厮混在一起,这位皑皑洲新晋十四境大修士,没说什么,就讲了一句知道了。
刘幽州并没有邀请父亲参加庆典,刘聚宝就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刘聚宝笑道:“就这么被鸠占鹊巢,旧主人瞧见了不心烦?”
韦赦说道:“反正是幽州当二把手,就当肥水不流外人田,做长辈的,给了份贺礼。”
刘聚宝说道:“贺礼不薄。”
韦赦不觉得这件事值得多费口舌,开始转移话题,神色间大为遗憾,“本来还想着我们两个一起走趟俱芦洲,把事情给说定了,了却心愿,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如果火龙真人没有合道成功,一切都好说。他们俩到了那边,邀请那些一贯眼高于顶的剑修,坐下来谈买卖就是了。
就只为了买回一个“北”字。
皑皑洲两位十四境联袂莅临俱芦洲,若是负责待客的,只是飞升境的火龙真人和剑修白裳,那从今往后,就真的只是俱芦洲了。
在拿回“北”字这件事上,刘聚宝是早有执念的。
刘聚宝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问道:“你怎么临时改变主意了,要主动去蛮荒?”
韦赦没有藏掖,说道:“去见一见走出烟霞洞的张风海,听说他脱离白玉京谱牒,拉起了一座山头,不容小觑。”
刘聚宝笑道:“道友都打算将买卖做到青冥天下那边去啦?”
张风海一行道士,如今正在游历蛮荒。关于此事,没有宣扬,但是山巅修士还是有所耳闻。
韦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此事。
刘聚宝说道:“你猜全椒山主峰祖师堂内,会悬挂几幅画像?”
是单挂一幅郑居中的画像,还是再加上祖师陈清流的画像。
这个问题,可大可小。
韦赦说道:“挂一挂二还是都不挂,好像顾璨都做得出来。”
刘聚宝笑道:“那就拭目以待。”
韦赦说道:“降真庵旧址所在山头,到了两位高人。”
刘聚宝说道:“道友得学我,看都不看一眼,免得被视为一场问剑。”
韦赦笑道:“毕竟是吾家旧道场所在,偷瞥几眼,想必问题不大。”
言语之际,刘聚宝和韦赦便发现全椒山峰头那边,一位貂帽少女伸出双指,朝他们这边弯曲几下。
你们这些还没有熬到老十四的新十四,就不要在我这边充大爷了。
韦赦赞叹道:“不愧是白景,果然神识敏锐。”
只是再转头,韦赦发现刘聚宝这厮已经不见踪迹了。
韦赦摇摇头,洒然一笑,身形如青鹤,捏一辟水诀,瞬间没入海中归墟通道,径直去往蛮荒。
山头那边,认出了那位黄帽青鞋绿竹杖的青年身份,郑清嘉赶忙拉着弟子翟广韵一起跪下。
她双手贴地,额头三次触及手背,每磕头一次便重复一句,“金翠城郑清嘉,道号鸳湖,拜见祖师。”
小陌淡然道:“些许道统传承,磕头三次就足够了,从今往后你我就以道友相称。”
郑清嘉依旧没有起身,只是抬头,说道:“祖师不认弟子为道统后裔,弟子却万万不敢不认祖师在上。”
小陌无所谓道:“随你。”
郑清嘉站起身,再与那貂帽少女行了个稽首礼,“见过白景前辈。”
谢狗唉了一声,埋怨道:“忒生分,喊我狗子!”
郑清嘉哪敢如此造次。金翠城历来是摇曳河管辖之地,而摇曳河新主,王座大妖绯妃,真要论辈分,好像就是剑仙白景的徒孙?
翟广韵呆呆起身,约莫是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一句,“金翠城一脉弟子翟广韵,见过祖师奶奶。”
小陌无可奈何。
郑清嘉神色紧张。白景的远古事迹,一桩桩一件件,可都跟喜怒无常沾点边。例如传说中有过一场凶险万分的身陷围剿,由两头大妖领衔,百余号修士参与埋伏,两位谋划已久的飞升境,仍是被白景杀一伤一,至于其余蝼蚁,悉数被一剑分尸,白景递剑喜好当中劈开。身负重伤的女子剑修现出真身,在战场上,大口朵颐,将那些尸体饱餐一顿,半点不曾浪费。
饶是朱厌这种同等道龄的大妖,后世提及白景,都要骂一句凶婆娘。
此刻谢狗双手叉腰,使劲板着脸,开心极了,哦豁哦豁,小妮儿嘴真甜,该你吃喜糖,哇哈哈,郑清嘉收徒本事不孬啊,怪顺眼嘞。
谢狗嘴上却是说道:“嗯,小姑娘以后可以常去落魄山。对了,名字叫什么来着?”
翟广韵怯生生道:“回祖师奶奶的话,我叫翟广韵,一向仰慕隐官大人。”
谢狗哀叹一声,听到后半句话,她立即改口,“那你还是别去落魄山了。”
我暂时只是次席供奉,官帽子比不过山主夫人。
山主千好万好,就是怕宁姚这一点,有待商榷。
小陌有些后悔,不该被她拉着来这边的。
谢狗原本打算学景清铁骨铮铮一回,哪怕丢了官身,都要说几句忠言逆耳的话,劝山主一劝,你是娶媳妇讨老婆,怕她宁姚做啥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