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清泽军旅出身,别看名字起得文雅,可他本质上到底还是个粗人。
若非慕容白主动说破,顾清泽却又哪里想的到此般关节。
却也因着慕容白的提醒,瞧瞧两人此时身处的位置,顾清泽忽的反应了过来,只见他一把将慕容白抓住,冲着他吹胡子瞪眼道,“不过你小子也是,这样个大清早的,放着新娶回家的娇妻不陪,反而跑来这边练枪,若不是阿福同为师说起,并一路领着我过来,我还压根儿不敢相信呢。”
“老夫可告诉你,能替你求娶到柳家的姑娘,你师父我不知道陪了多少的脸面进去,你若是敢有半点对不起柳家小姐的地方,不需柳御史那边说话,本将军先执行了军法,赏给你几十军棍常常味儿!”
一番话下来,顾清泽接连着换了好几种自称。
虽说他言语间尽显声色俱厉之态,但听在慕容白心里,却着实倍感亲切。
看着老将军真心替自己着想担忧的样子,慕容白心中温暖,终也放缓了自己的语调,冲着顾清泽仔细解释了起来。
他陪着顾清泽一边往书房方向行去,一边笑着说道,“今早起来,突然有所顿悟,这便想着来练上一练。”
“至于春琴那边,她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且我出来前也与她讲过,却是并不妨事……”
书房距离校场并不算远,两人很快就已到了地方。
作为郡公府邸,陈家自有法度规矩,两个人才刚刚坐定,便有府中丫鬟送上香茶,却是不必慕容白去过多吩咐。
顾清泽先向慕容白祝福了几句新婚大吉之类的吉祥话,又以长辈的身份向他嘱咐,要他往后同春琴之间务必互敬互爱,相守一生。
等这些话全部讲完,顾清泽才终于说起自己今日过来的真正本意。
“云樵,你今既已成婚,往后,却就该替春琴多加考虑一二了。”
顾清泽将面容一肃,冲着慕容白沉声说道,“本朝虽不乏出将入相之故事,然文武毕竟已然分家……”
他的话音微微停顿片刻,面上的凝然也又浓了许多。
却听得顾清泽将声音稍稍压低几分,眼睛眯起,冲着慕容白缓缓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天子已越来越喜怒无常,再加上各地藩镇割据之事,这几年来,对我辈武臣看得是愈加着紧了许多,轻易不会再起兵争,如此一来,你又哪里去挣军功回来?”
他瞧了慕容白一眼,挑眉问道,“你在军中,应该也有听闻才是。”
看得出,顾清泽是当真把慕容白看成了子侄后辈。
像这样的话一旦被传出去,以当今天子德宗皇帝一日更比一日乖戾的性子,顾清泽就算不会被以谋逆罪名捉进大狱,至少也要丢了顶上官帽,贬职为民。
而顾清泽身上的官职尽管不被如柳毅凡这等性情耿直的文人看重,也不被长安城里的众多勋贵瞧在眼里。
更因着各地藩镇割据之势愈演愈烈,早已有不少州郡断了派兵往长安上番轮值的常例,使得右骁卫的兵员配比,早就比不得开元年间。
但即便如此,他这位右骁卫大将军,却也是当今帝国军方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需得知道,自本朝德宗皇帝上位后,除新添了左右神策卫充当禁军之外,又改原本为正三品的右骁卫大将军为正二品,领左右骁卫兵马分驻长安四门内外,主持城防宫禁。
这等要职,必然需得是由天子心腹才可担当。
而有正二品官身的顾清泽虽是武夫,比不了尚书省、中书省的各位文臣长官,但比起其他诸卫的大将军,不说手握权柄如何,只在地位上,便已比他们高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