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允抿唇一笑,眼里神色变得温柔,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里:“和你相识,是场意外。云游商人十方,每五十年会在五大流派挨个走一遭,他总能搜集到四海八荒那些稀奇的东西。而你,最喜欢捧他的场,每一年他来,你都会早早去集市等着。”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个世界那么大,而你不会仙术,只能困守在咫尺之间。十方带来的东西,能让你看到这个世界的色彩。”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彻底降临,月出东山,皎洁的月光,洒向整个白玉京,亦洒在折允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俊逸得更加不似真人。
折允再次开口:“五百年前,也是十方到来的日子,十方那天出售的第一件物品,是凡间搜罗来的十册话本,仙界的人大都看不上人间的东西,但是你喜欢,很巧,我也喜欢。怎知那天你忘记带云贝,话本便被我买了下来。这若是从前,但凡你看上的东西,没人出价出得过你。于是你私下里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把话本转售给你。”
折允说到这儿,不由低眉一笑,神色更加温柔:“可是我也很想看,并不想转售。你甚是着急,便给我出价,从我购得的一百云贝,硬生生把价出到了五千云贝。”
时拂晓听罢直冒冷汗,想想在人间月例少的可怜的日子,她居然有这么豪气的时候。
“后来呢?你卖我没有?”时拂晓不由问道。
折允看着她,抿唇笑着摇摇头。时拂晓松了口气,他这要是点头了,估计她得心疼一宿。
折允接着道:“虽然没有卖你,但是我答应你,可以借给你看。你听罢后很高兴,还说你仙府还有很多好看的话本,我愿意借给你,那你也愿意借给我。如此这般,我们便算是相识了。”
“之后的几十年间,我便常去云生结海楼借还话本。我们越来越熟悉,聊得也越来越多。各类话本,你总有许多有趣的见解,每次我离开流芳派,回来后你都缠着我,让我给你讲讲外面的世界……旁的女修,说来说去便只有修行,而你,虽困守于此,眼里却装进了整个世界的颜色,再加上很多东西你从未见过、体验过,他们在你眼里蒙上了一层想象的色彩。在你眼中,仿佛流芳派之外,草木被风拂动的样子都是优雅的舞蹈。”
折允温柔的神色中,漫上了一层深切眷恋:“也不知从何时起,我越来越期盼去云生结海楼的日子,越来越想见到你,甚至想每一日都能见到你,盼望时时刻刻你都能在我的眼前。”
“终于……”折允看向时拂晓的眼睛,月色下,他的眼神越发深邃,仿佛藏着沉淀百年的故事,他嘴角漫上一抹浅笑:
“我鼓起勇气,向你表明了心思,我生怕你拒绝,生怕一腔真情得不到你的回应。幸好……听我说完后,你脸颊绯红,你对我的心思是一样的。可是你又告诉我,你只有一千年的寿命,这份情意,你怕是无福消受。”
时拂晓听着折允讲述这些,就好像在听着别人的故事,却也不知不觉沉浸在了他的讲述中,就仿佛看话本时,看到一对有情人,却因命运的捉弄而无法在一起,心间不免有些酸涩。
她不自觉地问道:“后来呢?”
第7章时拂晓:总有刁民想害朕
折允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在月色下,影子几乎盖住了整个眼睛,他微微叹息:“你还是拒绝了我,你说我是流芳派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弟子,纵然有情,但你寿命短,又学不了仙术,怕是与我无法站在一处。”
时拂晓听罢直蹙眉,当初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按理来说,既知命短,就更应该抓住仅有的时间好好在一起啊?为什么要拒绝?这么期期艾艾,婆婆妈妈?
折允一声长叹:“此后,我们便还像从前那般。直到十八年前,九乌之战前夕,你托人找我到云生结海楼,你告诉我,时掌门终于找到了补全你命格的方式,待降服魔王归来,你的命格就能补齐,到时我们就能在一起。我问你是什么方式,你却告知我不便言说。”
“可怎知……掌门夫妇仙逝于那场大战,而你从此后也下落不明。”
折允声音渐有哽咽:“我找了你整整十八年,天上地下,能去的地方我都去过,可是哪里都没有你。你的气息仿佛消失在了四海八荒。如今看你好生回来,你可知,我有多高兴?”
折允说得确实真挚动情,若当成话本看,她会酸涩,会感动,可一想到对方口中的人是自己,她就怎么也共情不起来,反而觉得有点点尴尬,不知如何面对。
比起折允这番深情,更让她关心的是,当年她的神仙爹爹,居然已经找到了可以补全她命格的方法。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时拂晓正想着,却见折允一步上前,如昨夜那般扣住她的双肩,对她说道:“你不在的这十八年里,我没有一日过得心安,没有一日不在后悔。为什么当初你在的时候,我没有更有勇气一点?这样我们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现在你回来了,我不管你命格能不能补齐,也不管你还剩下多久时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余下的岁月,让我来照顾你,我也会尽力调查时掌门留下的一切,找到那个能补齐你命格的方式。”
时拂晓面上神色更加不自在,商兀凝的面容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用力挣脱折允的双手,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