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聪张了张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还不如直接说老死不相往来呢。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周聪转身离开,刚到门口却又被周中擎叫住了:“他肯定没少答应别人帮着要稻种,你要是个聪明的,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他收了别人多少好处,到最后都会自食自果。等他真的被人弄死了你再跟我报个丧就行,其他的一切关于他的消息,我都不想再听到了。”
周聪这下彻底傻眼了,他琢磨了半天周中擎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上次给他那点稻种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让他尝到甜头,再纵容他收取别人好处的?”
“你走不走?不走我关门了。”周中擎不想再啰嗦了,谷雨和霜降也被他撵了出来。
周聪沉默地看着关上的大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在这一刻,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周甲志被愤怒的村民打死的惨状。
这,就是老三无声无息的报复。
这叫他怎么不害怕呢,他在一路上不断问谷雨:“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我有没有跟着别人欺负你三哥?”
周聪慌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后怕和惶恐。
谷雨冷笑着提醒道:“怎么,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你虽然没他们过分,但也没给过三哥好脸色,唯一不同的是,你知道背后劝咱爸留点余地别把事情做绝。你以为三哥要你来岛上是让你过好日子的?他只是不想你鱼肉乡里败坏他的名声罢了,等他想收拾你的时候,你也跑不掉。”
谷雨说着,忽然靠近一些,贴在他哥耳朵边上:“我和霜降的户口都转出来了,你的可没有。你再想想我三哥说了什么,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周聪愣在原地,手里的烟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北风一吹,地上的积雪被刮起一层颗粒,瞬间将那一点火星给吞没了。
是啊,周中擎说了,老家的亲戚都死绝了,他的户口没转,是不是说明,他早晚也会成为被打击报复的那一个?
他忽然一阵心慌意乱,调转方向冲过去拍打着大院的门:“老三,老三你出来,咱兄弟好好说会话,那时候我还小,我做不了家里的主,你不能什么都怨我,你……”
正哭着,对门的张临渊出来了,他直接揪着周聪的胳膊,把他拎远了搡在地上:“鬼叫什么呢?”
“小张,你说,我三弟他到底恨不恨我?他把我留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看着我不做坏事吗?”周聪心乱如麻,一想到周甲志可能的下场,就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张临渊不知道,他不清楚他们周家具体的恩怨,但他从诸葛鸣的话里话外知道一个事儿,周中擎从小全是靠自己打拼过来的。
所谓的族人,还不如没有。
这么一想,周聪能在岛上滋润地过了大半年,也算是赚了。
他吸了口烟,蹲在地上,掸了掸周聪身上的雪:“你问我?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他有没有差事交给你?要是有,就说明你的死期还没到,你还有机会。那你还不好好抓住机会?你看到他家门口的花坛了吗?一根杂草都没有,全是他和他媳妇最喜欢的花。为了那一点点的美景,他除草除得比谁都勤快。你好好琢磨吧。”
没有杂草?
那他算杂草吗?
北风吹过,周聪打了个激灵,赶紧爬起来抓住了张临渊的手:“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忽然放弃了小安?你是不是也怕我三弟报复你?你——”
“别把老子跟你混为一谈,我跟他谈不上生死仇敌,不过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只要我没害过安六合他就不会拿我当死敌。我技不如人,但又希望我爱的人过得好,当然要放弃执念。可你不一样,你没做的,你老子肯定没少做,你好自为之吧。”张临渊说完就走了,留下周聪在雪地里独自落泪。
周聪琢磨了好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是的,老三院门口的花坛里没有杂草。
他也不想做老三家门口的杂草。
如果他真的是杂草的后代,他为了活下去,只能亲手帮他除了别的杂草,给自己换取一个挪到花盆里摆到旁边活着的机会。
于是他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他到哨卡那里撒了个谎,说周中擎在开会,抽不出时间,还叫周甲志别担心,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还自掏腰包拿了二十块给周甲志,说是周中擎给他的买酒钱,让他别计较他开会顾不上出来。
周甲志开心死了,回去的时候恨不得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这个好消息。
回到老家,周聪做了这么几件事——
第一,他造谣周中擎原谅周甲志了,但别人一提到稻种,他就说自己资历太浅管不了这种事。
那谁资历深呢?
自然是周甲志,毕竟是前任族长呢,一时间,巴结周甲志的人更是争相提着礼物上门说好话。
第二,他买通了几个人混了进去,收集周甲志的种种恶行,同时又不遗余力地溜须拍马,让周甲志头重脚轻分不清自己姓甚名谁。
第三,他暗地里找来几个以前跟他混的,每家每户核对收成和交纳的种子,静待时机,一起收拾。
他这边都快把日子过成谍战剧了,岛上的周中擎却整天只有三件事可做:去部队工作,回家陪老婆,照顾孩子。
至于张临渊和沈芒种的糊涂官司,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听说沈芒种愣是拖到了婚姻登记处的人休假了都没去登记,还整天守在大院门口的路上,做望夫石。
而范文欣,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又分手了,一扭头找了个更年轻的,气得她那前任找上门去打了一架,一时间成为大院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新年趣闻。
而葛丽葛强,则被自家老妈丰富多彩的恋爱生活弄得目瞪口呆,对比之下,似乎看着消停下来的华念君也顺眼了不少。
至于他们的老子,是不是在别人眼中又多戴了一顶绿帽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老子终于结束了三个月的惩罚期限,领到这个月的津贴了。
兄妹俩一拿到钱就把自己的那份藏了起来,随后盯着神采奕奕的葛长征:“爸你高兴什么呢?”
葛长征当然高兴,华念君肚子一天天大了,人人都说看样子怀的是个儿子,他能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