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六合回过神来,强颜欢笑:“怎么了小杰,饿了?你范姨带了饭菜过来, 来——”
“不是的, 妈——”小杰大了, 连着很多天看到妈妈魂不守舍的,隐约想起来了点什么。
在他记忆深处,有阵子妈妈也是这样的。
遗憾的是,那时候他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吓得嚎啕大哭。
可他现在大了,他是男子汉了,他要成为妈妈的依靠。
他紧紧地攥着安六合的手:“妈,别怕,爸爸肯定会回来的,我做梦梦见他了,他还带我们一家子一起去海边捡贝壳抓螃蟹,子琰这个小坏蛋又拉了他一身,你嫌爸爸太臭了,一脚把他踹海里去了,让他洗洗干净再上来。蕾蕾在旁边拍着手哈哈大笑,说臭爸爸丢人人,臭爸爸不许碰妈妈……”
安六合听着听着,笑了,一边笑却又一边哭:“对,没错,他要是浑身都是粑粑,妈妈肯定把他踹海里去了!”
“哈哈,我没骗你吧,爸爸真的会回来的,八舅也说了,小孩做的梦一般都会应验的。”小杰见妈妈又哭又笑的还是没有彻底振作,只能把神叨叨的八舅舅搬了出来。
安六合一想也是,八荒确实说过这话,便强打起精神,去厨房拿了碗筷,陪孩子们一起吃饭。
正吃着,天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闪电撕裂夜空,放大了内心的恐惧,安六合强迫自己吃了半碗,实在吃不下了,她本没胃口,一整天一口都没吃,这会儿忽然吃了饭,在过度紧张的情绪的刺激下,胃部剧烈抽搐起来,吓得她赶紧去走廊那里扶着墙壁呕吐了起来。
小杰最近已经习惯了照顾妈妈,见状赶紧拿了个盆过来:“妈,你吐盆里,等会我去倒。”
安六合感激地看了孩子一眼,真好,谁说男孩子就一定是马大哈了,那估计都是没教育好造成的,小杰就挺心细的,还知道去拿毛巾和清水,随时准备帮她擦脸,让她漱口。
孩子懂事,她要是再这么脆弱,像个什么样子。
便努努力,打起精神,想着吐完了好好陪孩子读会书,转移一下注意力。
没想到,这一吐还挺严重,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期间裤头还湿了,安六合擦擦嘴漱了口,拜托范文欣看着孩子,转身去屋里替换。
脏了的裤头拿在手上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出血了。
她吓得不轻,赶紧让范文欣去找九州:“就说我先兆流产,让他赶紧给我抓药。”
“什么?”范文欣吓得不轻,她急死了,赶紧扶着安六合坐下,“我都说你多少次了你偏不听,你看看,出事了吧?快躺着,我去找九州过来。”
九州冒着大雨,背着药箱连夜赶来,范文欣怕他淋湿了中药,一气打了两把伞,两人紧赶慢赶,可算是来到了大院这边,立马忙活了起来。
九州去把脉,把完脉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你就是忧思过度,刚刚又吐了,胃部剧烈抽搐牵动了肚子,我给你开几副安神养胎的药,你这几天哪儿都别去了,天天躺着。孩子我来看着。”
“好九州,姐不能耽误你挣钱啊。”安六合挺过意不去的。
九州却来了气:“再多的钱能有我姐重要?你好好的,听我的,赶紧什么都别想了,等我给你熬药。”
九州出去后,让范文欣带着孩子在西屋和堂屋玩,别去东屋吵他姐。
生炉子,煎药,收汤,盛出来,九州一个人把活儿全干了。
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姐睡着了,睡梦中还紧锁眉头,一看就是还惦记着姐夫呢。
九州叹了口气,把药放下,没喊她。
反正药太烫了,说不定等会她就醒了。
出来后九州一抬头,就看到范文欣挤眉弄眼的,想说什么又怕吵着他姐。
他端了个板凳,坐在了范文欣旁边:“你说。”
“要不,你让你妈过来陪陪她?一般这种时候,当妈的在身边能好不少。”范文欣毕竟也是当了几年军嫂的,这种忐忑的日子也没少受着。
九州一想:“不行,家里最近大忙,抽不开身。我陪着吧,不行我再把八荒叫过来,我们哥俩轮流陪她说话,总归有点用的。”
范文欣觉得这法子也凑合,等雨小了点,便回去了。
后半夜雨势又疯狂了起来,呼啸的风声在海岛上空捣乱,吵得安六合根本睡不着。
忽然一道惊雷炸裂,吓得她猛地坐了起来,捂着心口,又烦又乱。
她实在是不知道做点什么才好,只得拿出九叶菩提,再次试图联系。
依旧是石沉大海,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受不了了,已经快二十天了,到底要去多久,她每天醒来都以为他还在?????枕边,可每次伸手一摸,只摸到空荡荡的半边床,她真的快崩溃了。
她没忍住,躲在屋里闷闷地哭。
正哭着,房间门吱呀一声响了,脚步声走近,年幼的儿子踹了鞋子爬上床来,从身后抱住了惶恐不安的妈妈:“妈,哭吧,哭吧,我也想爸爸了,我陪你一起哭,哭够了好好睡觉。”
安六合压抑了二十来天的不安,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幸好头顶雷声大作,不至于让她第二天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
她放声痛哭了很久,最后实在太累了,枕着小杰的手睡着了。
小杰倒是没睡,靠在床头,静静地落泪。
他全都想起来了,当年妈妈也这样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个多月。
最后等来的是天人永隔。
这一次呢?
他不敢想,他只能拿八舅舅当幌子骗一骗妈妈。
善意的谎言,妈妈应该不会生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