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扬大灾的消息没有流传开来,目前主要是以首辅张弘正为首的高官们有所知晓,不过更低一级的官员们虽然不知内情,不过只要嗅觉敏锐,总是能感觉到近日以来庙堂里的气氛额外得压抑,就如同有乌云盖顶酝酿着雨云,只是迟迟没有落下。
不过再往下,便是如若无事发生般的一派祥和了。
玉京城的朝朝暮暮依然如旧,不曾因为有鹿书院里的那场骤雨有过波澜。
力工扛着比身体还重的货物,榨出来的汗水换成微薄的银钱,一步步地朝着东家指定的位置前进,仿佛这样就是在一步步接近心中的理想,或者是两情相悦的娘子,或者是在京城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早餐铺子的东家比太阳都更早开工,一锅烧开的水似乎驱散了积蓄一夜的寒意,等到阳光洒落的时候,便是一起为鳞次栉比的京城街道上的行人提供着温度。
贯穿南北的沧江,货船来来往往掀起涟漪,一箱又一箱沉重的货物或卸或装,白银便随之流动开来……
“……陈姑娘,这是我自己做的如意凉糕,请你尝尝。”
徐菇昨日又碰到了前些日子买如意凉糕时,告诉她要买哪种豆子做豆沙的姑娘,知道了姑娘家姓陈,今日还会来易芳斋买蜜饯,于是她今日便带了些自己做的如意凉糕过了。
“谢谢……嗯,软糯香甜,好吃。”
陈沐婉尝了尝这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妇人自己做的如意凉糕,笑着给出了她的评价。
比起前些日子偶遇时,那间福记老字号的如意凉糕有不小差距,也肯定是不如她尝尝能吃到的九珍楼里最高品质的点心来的美味,但这声好吃也不仅仅是不想扫了妇人的兴趣而已。
糕点这种东西嘛,只要不是舍不得放糖放油,再用心去做了,总归是难吃不到哪里去。
像是她家里那名义上的相公,便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投她所好也自己学着做糕点,但糖和油之类的材料虽然没有不舍得放,可是心思却分明不在这上面,便总是做的不太对味。
这妇人做的如意凉糕卖相不算精美,应当不是做了后拿去卖,只是做出来给自己人吃,这种心意便肯定是到位了,各种原材料的比例和她那天告知的也是大致上差不多,但差不多也就够了,毕竟不是熟能生巧的老师傅,谁能每种材料抓上一把就能准确无误呢。
“陈姑娘觉得,我做的这如意凉糕,有什么可以改进一下的地方吗?”
既然是对方要求,陈沐婉便又咬了一口,这次是仔细尝了尝,说道:“少放一点油?豆沙馅有点过软了。”
“好,那我下次就少放一点油……陈姑娘经常来这里吗?我常常会做些糕点,想请陈姑娘尝尝,也再请教下陈姑娘有什么可改进之处。”
徐菇已经看出来了,这位陈姑娘虽然年纪轻轻,但应该是个老饕,不管是如意凉糕还是这易芳斋里的蜜饯都品得头头是道,她自己虽然会看书学着做点心,但书上记载的内容毕竟是死的,年儿和张姑娘他们虽然不是只会说好吃,但却不像陈姑娘这般能够说出是哪里不对该怎么改进。
“常来是常来,不过……”
陈沐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秀眉微微蹙起,轻声说道:“过几日我得出趟远门,不知几时才能回得来。”
“这样啊?那便祝陈姑娘一路顺风,虽然我说这话可能有些多嘴的嫌疑,但是还请陈姑娘出门在外,可要多留个心眼,注意安全……”
徐菇难免有点小小的惋惜。
陈沐婉没有觉得徐菇多嘴,她只是静静听完然后点头。
这种叮嘱她其实从小听得不多。
不过倒不是什么家庭不睦,她要是不受宠爱也不会日复一日过着清闲随性的悠闲日子了,只不过不同长辈对子女晚辈的疼爱方式大不一样。
例如她的娘亲,不会对她说出门在外小心为上,但是会笑眯眯地提醒那些心怀不轨接近她的人或者是其家人,出门在外可要小心为上,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太好解释了……
徐菇回到了百槐堂。
“徐姨回来啦?”
“吱吱——”
柜台后是张天天和毛色火红的酥酥在玩,徐菇笑着把陈姑娘帮忙挑的说是易芳斋大师傅之手的蜜饯分给一人一狐狸,然后走进后院,看到啦徐年在树荫下闭目盘膝,她虽然是村妇见识浅,如今却也知道这是儿子的修行方式。
她没有打扰儿子,把蜜饯再分了点给喝茶的张槐谷,然后收拾打扫了一下百槐堂,便提着一袋枣子进了厨房,她今天想学学蜜饯该怎么做。
张槐谷拿起一枚蜜枣,含在口里甜而不腻,等到甜味都化的差不多后,咀嚼入肚吐出枣核。
喝了口茶水。
虽然很少离开百槐堂,但是张槐谷知道有鹿书院出了什么事情,也知道江扬郡将要出事情了,但这不是他会操心的事情,不过这段时日以来他倒没有惫懒偷闲,一直都有观察着徐菇的身体情况。
如今倒是也看出了点端倪来了。
张槐谷走到徐年身边,不需要出声呼喊,徐年有所感知,呼吸逐渐放缓,周身的灵力也缓缓下沉,睁开了眼。
“张伯有事和我说?”
“徐小友,你得去找我师弟一趟,我师弟若是自己不肯来京城,你便把他的青囊葫芦借来,我有用。”
张槐谷需要以他们师门传承下来的青囊葫芦确认一下徐菇明明身体健康,血气却不见涨的异常根源。
“好。”
徐年一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