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盼直视着江家老祖的眼睛,仿佛是想要通过双眼里的那层暮色与浑浊,看清这位寿数不长的武道大宗师究竟在想些什么,而在他身后的三百余人听到这么一席话,听到木焚道人毫无缘由地攻讦刚传授他们镇海七式的江家老祖,顿时便有不少人瞪直双眼,怒视着距离江家老祖最近的那道背影。
“木焚道人,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一己之私,断人活路?江家老祖传授上乘武学,碍着你这道士什么事了?”
“你这道门中人怎能口出诳言,辱江大宗师?!”
“我看这牛鼻子分明是见我们这些武夫跟着江家老祖学了镇海七式,反观自己明明得了第一却因为是个道修不如我们获益良多,于是心怀不忿,不患寡而患不均,在这里给江家老祖泼脏水呢!”
“简直是无理取闹,谁不知道江家老祖是武道大宗师,难道你还指望江家老祖要教你修道?夺了第一是你的能耐,但为此眼红不忿,你这道士莫非只修法术不修心境?
“不用江家老祖出手,我等虽然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但如今可不是在擂台上了,我们这么多人都愿为江家老祖代劳,你不会觉得自己能以一敌百吧?当真是狂妄,令人发笑……”
三百余名来江湖人士几乎都是修的武道,此刻纷纷义愤填膺指着木焚道人狂妄无理,至于这里面有几分是真的愤怒,又有几分是想要借机表现在江家老祖面前露一露脸,那便要见仁见智了。
一个个都喊得极凶,似乎只要江家老祖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把木焚道人按在江家老祖的面前磕头认错。
但是江家老祖没有理会这些学了他的镇海七式后对他崇拜至极的江湖武夫,只是打量着自号木焚道人的年轻道士,他轻轻咦了一声,似有些意外。
“听你这么信誓旦旦说出这些话,我倒是好奇了……莫非你是我肚内蛔虫,连我心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吕盼面色不改,他那张本该俊俏的脸皱成了苦瓜:“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只知道你将要做的事情会有伤天和,致使生灵涂炭血流无数,我只是知道……我应当要站出来,阻止你。”
江家老祖微微颔首,似乎有点感慨,也有点意外:“有点意思,听你这描述,你似乎能知天命?”
“但以你的境界,应当还没这般能耐才对,何况此地天机已被打乱,我知道的一位已经渡过命劫的道门真人都不知此地天机了,你这小小的七品境道修竟然还能有所感悟,真是奇怪了。”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应当不是什么没有传承的野道散修吧?”
江家老祖话里半句没提到江湖人士,但是这些江湖人士却也嗅到了一丝丝不对劲,江家老祖似乎没有否认木焚道人的话,反而好奇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心事。
这是什么意思呢?
岂不是说,木焚道人说江家老祖要断他人活路,不是信口雌黄,而是确有其事?
可这断的会是谁的活路呢?
谁会是受害者呢?
众人隐隐感觉到了不安,似乎继续留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事,反正镇海七式都已经学了,此行已经收获良多,不如就此告辞,离开这里保个平安。
李健仞的座次靠后,隔着两百多道身影的阻拦,他已经弯着腰悄悄后退了,打算连告辞都不说上一声,趁着江家老祖应当不会注意到他,默默离开此地。
只是镇海七式都已经学了,还能想走就走吗?
已经晚了。
江家老祖笑了笑。
月光照在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而出的笑容在银色月华的朦胧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他摇了摇头,像是忽然失去了某种兴致:“罢了,你是谁也都无所谓了,我已经尽了我的人事,之后的成与不成,便看天意了……呵,至于你,就算能知天命,但你境界太低难堪大用,我不觉得你能影响到我的成败。”
话音刚落。
江家老祖仿佛已经油尽灯枯的苍老身躯里面,倏然涌现出诡异至极的气息。
但这并非是武道大宗师的浑厚血气。
吕盼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在江家老祖气息出现变故的瞬间,便已经拔出了问道剑,起手毫不含糊和遮掩,叠加着数以千万道纹的问道剑上,涌现出雷光。
剑上雷光似与天上雷霆呼应,引下来了一束宛若天罚般的雷霆!
“振玄雷!”
道一宗的雷法神通,在江家的庄园里面显露而出,落向了江家老祖的头顶。
出手的不仅仅是吕盼一个人,徐年出手比吕盼更要快上半拍,道门大真人的境界气势不再遮掩,随之便是九道充盈剑气的流光斩向了江家老祖。
到了这一时刻。
江家老祖依然没有显露出他武道大宗师的修为,也没有试图躲过雷霆和流光,他只是用这最后一点时间瞥了徐年一眼,若有所悟般地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可不像是个武夫,原来是位道门大真人亲临江家,未能远迎倒是有些失敬了。”
“不过你虽然算得上是个变故,但此局输赢,也非是你一人之力能够扭转。”
“大世已至,天下动荡岂能以善恶分之,大真人不高居山巅坐看云起,要在这世道浑浊不堪时以身入局,可得当心自误,看错了人心……”
话音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