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你…喜欢段清和吗?”林木榕坐在她旁边,视线垂落在自己脚尖,纠结了好久,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单小雨闻之一惊,随即理解过来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喜欢的范围很大,我可以喜欢你,喜欢她,喜欢所有人。”单小雨答道。
林木榕忍不住看向她的侧颜,阳光照在她半边脸颊上,柔和了她的轮廓。林木榕只反驳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你爱她吗?”
察觉到这么说可能有点干涩,林木榕又加了句:“很多人都喜欢你,她们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你留在她们身边。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单小雨短暂一笑:“我的想法无非就是刚才说的,喜欢是件很宽泛的事情。她们的喜欢说起来各有不同,容貌、武功、聪慧等等。可实际上都一样,喜欢我已经拥有的东西,并且这东西是有利于她们。”
“可‘爱’不是,很多人喜欢我,但不爱我,你看我所交颇多,真正扪心自问能说得上爱我的,有几个?”
林木榕默默思索着,单小雨并未说爱是什么,在她话里,爱似乎是一份很稀缺且珍贵的感情。
“可许茜之前告诉我,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她的条件,喜欢就是喜欢…难道她骗我?”林木榕问道。
“她说得也不错,但是喜欢往往很美好,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爱不是,爱有时候很残忍…”单小雨说至此处,突然愣住了片刻。
脑海里的冒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歇斯底里,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一遍遍重复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林木榕似懂非懂,只觉得是许茜也没爱过谁,喜欢和爱她自己怕是也理解不了吧,
“那话又说回来,你爱段清和吗?”林木榕坚持最开始的问题。
单小雨与她对视,目光聚焦在的瞳眸中,仿佛可以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观察到自己表情的细小变化。
林木榕的问题,在此时此刻,更像是她自己对自己的提问。
你爱段清和吗?
“爱”这个字被她回答得又长又绵,没有肯定的决断感,倒像是一声叹息,飘飘然消散于空气中。
林木榕也分不清她是回答了还是叹了口气,她将头转了回去,语气低道:“爱不爱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你去了雪华宫后,就与她日日贴在一起…”
林木榕自己都快嘲死自己了,自己还在奢求什么?难道是那天的拒绝还不明白干脆吗?还是自己脸皮厚到了无可匹敌的地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得要求她与自己好…
她越想越郁闷,只说道:“我脑子简单,喜欢和爱分不清楚。我喜欢你所以才想让你多靠近靠近我,不喜欢她们来接近你,但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会再接近你,谁会希望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靠近自己?”
“所以…你喜不喜欢我?”
话题忽然切到林木榕,这或许是她潜意识里最想问的。单小雨说得再多,也比不上眼前人不吃自己这套说辞。
越是想得复杂深入的人,越困在喜欢和爱无休止的漩涡之中挣扎。渐渐地丧失最基本的情感寄予能力,每一个决定都要考虑这是爱吗?还是单方面的占有与束缚?
单小雨就是这个困在漩涡中的人,她早已被过多的情感折磨得精疲力尽,只靠着最后一点仁义和同情苟活于世。
林木榕的喜欢和爱好像一个刚出生的太阳,毫无顾忌地散发自己耀眼的生命力,而自己的感情,老得不成样子,躲在阴暗角落,生怕对方察觉。
这次连林木榕都看出了单小雨的眼神很痛苦,这份痛苦并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她不好做,反而让林木榕觉得她是爱自己的,这是她在寻求自己的帮助,就像掉落在林地上的幼鸟,可怜、害怕,又无比期待自己去帮助它。
林木榕没再死脑筋等她的回复,而是轻轻抱住了她。两人之间没有了身高差别,这个拥抱恰到好处。
单小雨心底一颤,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天林木榕对她告白一样,来势汹汹,无法阻挡。
她的呼吸平静细腻,她的心跳稳健有力,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自己这个人可以托付,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她表达情感,她就像一块扯不断的布,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包进去。
“林木榕…”单小雨轻轻唤了声。
“在。”林木榕答了声。
单小雨由内而外噗嗤笑了出来,笑得她推开了眼前人,揉着泛泪的眼角娇声道:“那边还在吵架呢,我们在这搂搂抱抱,影响多不好。”
林木榕收回手,与她靠坐在树下,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人重新将关注点落在了那边两方身上。
…
“秦夫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师父她瞒着我与你定亲,实在是难以接受,还好事情没发展到严重地步,这婚约,还是就此打住了吧。”段清和与秦鹭面对面直言道。
经过刚才那么多事情,她的心情很不好,说话中都不留给秦鹭表达意见的机会。
虽然自己也有悔婚的想法,但被她这么直白点出来,到底脸上不太好看,激起了自己的反心。
“段掌门,虽说感情是一个人的事情,但婚姻不是,据我所了解,您一直在雪华宫长大,您的师父待你也如亲女儿一般,这门婚事他觉得好,那便是认可我们许府和雪华宫能进一步亲近亲近,况且你们都风华正茂,两个人的感情难道不能慢慢培养吗?”
段清和深吸口气,无奈道:“秦夫人,这事不是好坏的问题,是我师父他一开始就瞒着我做了决定,我本就没有成亲的心思。”
“是吗…那段掌门的话我是听明白了。”秦鹭一声冷笑,她道:“您是讨厌他给你做决定,也不想成亲,那我要是把茜儿送入你们雪华宫,让她跟着你生活,你们慢慢培养感情,等到水到渠成,段掌门会考虑与她成亲吗?”
“娘!”许茜急着打断了她的话。
“既然段掌门都这么说了,我们何苦再执着于此呢?”
秦鹭气不打一出来,干脆直言道:“段掌门,您就直说吧,这亲是你不想结,还是不想和茜儿结?”
段清和被她问住,秦鹭继续追击道:“打从你进院子里我就看出来了,你和那个夜雨眠怕是也藏着事吧?看她的眼神那么缠绵、专注,等到看别人就是一副冷漠的样子,这不是有点什么,很难解释吧?!”
段清和冷了脸,手心渐渐攥紧。
“秦夫人,这是我的私事,我与你谈的是婚约问题,还是别往其它地方拐了。”
两人间一来一往的对话伤最深的却是听着的人,许茜自知段清和和夜雨眠有关系,娘亲揭露时她又期待又害怕,要是段清和否认了,自己就还有机会。
可惜这一个“私事”掐灭了希望的火苗,自己在她眼中好像一个陌生人,更过分一点,是和自己娘亲一样窥探、攻击她感情生活的人。
“娘,结婚本就要两情相悦,她….她不喜欢我,还结什么婚,算了,我们回去吧,好不好?”许茜乞求道。
秦鹭抓紧了她的细手腕,语气深重:“茜儿,感情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天下没有馅饼掉下来。你爱她你就要争她,让她从漠视到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个过程很长也很难,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
“娘,可…”许茜好像反驳,被秦鹭的眼神和手心力度又摁杀了回去。
徐长风听了她一番话,反而拍手叫好,他添油加醋道:“清和,爱情这东西有不是走死的路,你错过了一条,这不还可以走另外一条吗?何苦原地徘徊呢?”
“难道你争这一时气,夜雨眠就会回心转意,和你白头偕老吗?她的选择多了去了,你也给你自己留个选择吧。”
要不说亲近之人的刀子扎得最深,段清和的火气像离了弦的箭一般蹿到了云霄,她愤怒地后退几步,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拔出长剑,直指大地喊道:
“我今日就说个明白,我段清和此生就是喜欢夜雨眠,非她不可!谁再提异议,我一剑问之!”
刚还寂静的院子又回到了吵闹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单小雨面色僵硬,默默和林木榕凑了上去。
徐长风脸色也很不好,段清和现在的行为已经不是出格,是公然挑衅自己。开玩笑,自己养她这么久,教她习武,教她知识,将她扶上掌门的位置,难道是为了在此时此刻驳斥自己的吗?!
“段清和,你别太过分!”他怒道。
段清和并不理他,眼下当务之急是让秦鹭开口悔婚,不然光靠自己一张嘴巴,说服不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