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下的脸上因为这句话闪过忧伤,但是很快就恢复平静:“谢谢太子。”恭敬的退到一旁,没有任何话可以说。
“太子哥哥,你还要在这边玩多长时间啊?”像个小孩一样拉起皇兄的手,司徒怡雪笑的很单纯,像个不解世事的小孩。
“大概还有两三天吧。”司徒夜寒轻笑:“本来是担心你在这边会不会出什么事,但是现在看来,你过的很好,很适应这种战争生活。所以,我也就没必要担心了。”
听了皇兄的话,司徒怡雪不仅不见半丝喜悦,反而沉下了脸:‘太子哥哥是觉得怡雪太过血腥了吗?”
“没有,怡雪喜欢哪种生活,太子哥哥都会支持的。”摸摸皇妹的头,司徒夜寒摇摇头,然后浅笑。
“可是太子哥哥在这里明明都很不开心的样子。”嘟着嘴,司徒怡雪完全没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要是给别人看了的话,又会惹出多少麻烦。现在她心里唯一想着的,就是怎样把握有这个人陪伴的时光里,享受起来。
“怡雪误会了。太子哥哥没有不喜欢怡雪过这种生活,只是我自己不适应而已。怡雪知道我一向只对做生意什么的感兴趣,所以这些事情都会让我一个头两个大而已。”作为一国太子却讨厌朝政,讨厌打仗,司徒夜寒忍不住微微苦笑起来:“不过幸好我遇上了你跟父皇。所以很多时候,我一直对现在的生活心怀感激的。”
“我知道其实你也不是很想过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只是因为想帮我才会顶着天下人的轻视和不解的目光这样一直过下去。”
微微扬起的清风中,司徒夜寒依旧笑的云淡风轻。
“太子哥哥。”看着这个近在眼前,却让自己有种可望不可即错觉的兄长,司徒怡雪突然发现心里酸酸涩涩的,眼眶里也有种发红的刺痛,但是一直忍着,所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嘴角的笑容不变,在这块宽广的土地上,司徒夜寒温柔的看着这个为自己牺牲了太多的皇妹。
尹罗站在两人身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就连迎面吹来的清风,都无法掀起她脸上的薄纱半分,也无法让人看清此时她脸上的表情。
“恩?”轻轻的一个拉长的语气词,夜寒的目光被远方不知名的东西吸引住了,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突变的脸色。
“既然太子哥哥知道我不喜欢打仗,不喜欢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生活,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明明不喜欢这些却还在血雨腥风中过了那么多年吗?”突然,司徒怡雪仰起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从远方收回视线,司徒夜寒用奇怪的眼神瞟了身边人一眼,然后疑惑道:“怡雪不是因为不想父皇失望所以才会……”
“不是的!”还没说完就被司徒怡雪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打断。
被她那种过激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司徒夜寒睁着那双温和如暖玉的眸子,不解的看着脸色变得惨白的皇妹。
“怡雪,怎么了?”担心的看着身边沉默的人,司徒夜寒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来挽回眼前有些尴尬的局面。
“太子哥哥什么都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低着头,闷闷如喃声的话语从嘴边轻轻的溢出,传到司徒夜寒耳边时,早已变得朦胧不清,偶尔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怡雪?”
“太子哥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从小就跟父皇说以后要统一四国;太子哥哥不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有那么大的志向;太子哥哥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我会那么努力的做着自己压根就不喜欢的事情。太子哥哥什么都不知道。”最后一句,成了抬高音调的结尾。
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而眼前这个如暖玉般温和的男人却只会用疑惑而担忧的眼神瞟这种自己,这个认知,让司徒怡雪差点飚出眼泪来。
“对不起。”除了这个,司徒夜寒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东西。原来自己从不曾了解过这个打小疼爱皇妹的真正心思,然后还不断惹她生气。想到这些,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明显了。
“我不是要你说这个。”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有些蛮不讲理,也知道自己的举措只会让眼前这个本就带着忧伤的男人更加的烦恼,但多年来预压在心里的委屈突然间全都涌现出来,却是怎么也阻止不了的。
尹罗站在一旁,看着那个一直强势如男人的公主突然变成这副模样,有些想笑。但是想想自己现在的情形,扬起的笑容里却满是苦涩。
原来,这就是公主为什么一直那么担心太子的原因吗?
原来,公主的心上人从来不是“他”,而是他吗?
原来,坚强如盾石的公主,也会有如此软弱的一面吗?
这么想着,本该觉得心里好受一点,但是流淌在心里的,却仍是淡淡的酸涩。
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呢。
“怡雪?你怎么了?”清澈的星目里带上了不解,司徒夜寒睁着一双如玉般的眸子看着身边神情复杂的皇妹。
“怡雪,太子哥哥知道你压力很大,平时不要太压抑自己,知道吗?要是想要什么,或者有什么愿望的话,一定要记的跟太子哥哥说。”把司徒怡雪的歇斯底里当成压力太大的发泄,心里也慢慢理解了些。
“不是的……”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满腔的话语却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湿漉漉的水眸中带上了挫败,司徒怡雪知道今天自己确实太过反常,而且很多的东西都是毫无根据的乱发泄。但是心里那种郁积了很久的烦闷之气,却再也忍不下去了。
“太子哥哥,对不起,我心情有点不好。”垂着头,认输的喃语出声。
“没关系的。太子哥哥知道你压力大,所以不会介意的。”
看着眼前的一幕,尹罗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那个嘴角带着恬淡笑容的男子,眼底尽是痴迷。那样丰神俊朗的一个人,脸上总说是带着最和煦的笑容,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失去笑着活下去的信念一样。
那样温柔,那样干净的一个人,遇到他以后,毫无退还余地的,把自己给栽了进去。
“好了,太子哥哥我们回去吧。”低着头,司徒怡雪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过于激烈的情绪发泄还是因为沮丧。
看着这个样子的皇妹,那个温柔的男人却是什么都没说。刚才那些反常的举动,让平静的心里泛起涟漪,像是一种不安的预示。
“恩。”
两人相携着渐渐远去,带着泥土清香的微风还在迎面吹来,试图卷走刚才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但是……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你是谁?”雷孤易睁开眼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一袭绿衫群,嘴角带着浅浅微笑的绝色女子。但是很快,惊愕就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浮现:“银面?”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眼前这张巴掌大小脸,五官精致无瑕疵的面容,不是那个以前以银面掩容的男人又是谁?
但是,现在这个人?
“你醒了啊,等会,我去叫人。”跟之前银面嘶哑低沉的男声不同,现在传到雷孤易耳边的是一个软软如糯米般的声音,带着清冷,却也异常的悦耳。
“你到底是谁?”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且脸上的神色平静的好像自己问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她一样。
果然,雷孤易类似于暴跳如雷的怒喝声在怜儿耳中如一阵清风般,一闪而过。
“神,人醒了。”怜儿起身,对着外面叫道。
然后雷孤易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然后,言隽神和青衣出现在他的床前。
“孤易,你没事吧。”昏睡一天的好友终于醒来,言隽神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激动的叫嚷道。
“隽神?”直到现在,雷孤易才意识到刚才那个绝色女子说的神是他,难以诧异之色的往旁边瞟了瞟。
“怜儿?”注意到孤易的视线,言隽神赶紧温柔的拉过站在一旁的怜儿,然后指着她对雷孤易说道:“孤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怜儿,就是她救了你。”
“怜儿?”觉得眼前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雷孤易有些疑惑的挑高眉。
“你跟银面什么关系?”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颜,然后又想起那个失踪已久的银面男人,雷孤易开口。
“一个人。”怜儿的视线一直紧紧的跟在身边的言隽神身上,说话的时候只是冷淡的扫了床上之人一眼,然后又开始与言隽神温柔的对视着。
听到怜儿的回答,青衣狠狠的擦了把冷汗。
“什么?”果然,如青衣所料,雷孤易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要不是言隽神先前一步上前把他按住,那个跳下床也不是不可能。
怜儿没有回答,对于雷孤易的吃惊,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更准确点说,她是完全没有理睬。她的目光,一直被身边的言隽神吸引着,偷偷伸手勾住他的手,在被他温柔的包进大掌时,嘴角带上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绝色佳人,勾唇淡笑,倾国倾城。
两人旁若无人的甜蜜镜头落在旁人眼里,却成了另外一个场景。
“喂,银面,你干吗穿成这样啊?”反应半天,终于知道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就是那个不论什么时候都运筹帷幄的银面男人,雷孤易在放心之余也开始大大咧咧起来。
见怜儿仍旧只看着自己轻轻微笑,虽然心里甜滋滋的很满足,但是看孤易一副好像要抓狂的样子,言隽神还是小心的开口:“怜儿,孤易在跟你说话呢。”
直到现在,怜儿才挪开视线:“为什么不能穿成这样?”
雷孤易说的话她都听在耳里,只是不想理那个有点小白的人而已。刚才回答他的话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现在她是怜儿,不是那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隐藏身份的银面,所以,以前的上司,没有利用率,也就没有理会的必要了。
雷孤易一口气被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瞪着眼睛看向那个明明是男人却穿着女装的人。然后,就很自然的,看到了那两人牵在一起,十指相扣的手。
“你们……”指着眼前的两人,雷孤易脑中有炸雷一般响起:“隽神,你断袖?”
“我是女的。”
言隽神身体一僵,青衣一个踉跄,怜儿一怔。
冷冷回头,怜儿像看白痴一样扫过床人之人。
“什么?”再次惊呼。
“孤易,她是怜儿,是我喜欢,也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子。”牵着怜儿走到雷孤易面前,言隽神好看的星目微微眯起,很坚定。
“隽神,别开玩笑了。他既然是银面,当然就是男人。是男人怎么又会变成女子呢?”不是不懂眼前两人说的话,只是,那个在战场如诸葛再世一般存在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娇弱的女子?而且除了那娇小的身材及完全一模一样的面容,两人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嘛。
“没有人说银面是男人。”视线转冷,怜儿踮脚在言隽神嘴上轻轻一碰:“男人不会对男人做这种事。”
“可是……”挫败的耷拉着肩膀,雷孤易突然发现那些自己安慰自己的借口已经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孤易,怜儿真的是女子。之前她以银面的身份是隐情的,希望你不要见怪。而且……”把视线转向身边人,在看到她对自己点头后,言隽神才继续道:“其实你跟怜儿算是旧识,不是第一次见面,在银面之前你们就已经认识了。”
“怎么可能?”别说眼前这个不管男女的人那惊人的才能,就算是她那无人能敌的外貌,只要见过一次,就肯定会有印象的。但是现在,搜寻整个脑海,还是找不到任何与眼前之人有关的记忆。
“是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言隽神突然扬唇笑起来,在雷孤易等的不耐烦之后,才终于开口:“因为她就是哑儿。”
这次,雷孤易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只是直接愣在那,傻了而已。
看着雷孤易的反应,怜儿清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我本名云怜儿,后来进了逍遥王府做丫鬟,为避免琐事,扮作不会说话的丫鬟哑儿。”
“可是……”
“涂了一种膏药,然后换了一张脸而已。”声音淡淡的,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怜儿没有过多的感觉。
这句看似简单的话带给雷孤易的,又是一个不亚于惊雷般的打击。
“换了张脸?而已?”困难的把怜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雷孤易更加确定眼前之人不是普通人。
“怜儿擅长医术,所以配了各种用途的丸药,孤易不用那么震惊。”其实在第一次听怜儿这么说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是很震惊的。时至今日,他还是无法完全弄清怜儿身上到底有多少令人惊喜的地方。
“可是……”
“废话那么多,还不如早点起来想想怎么对付西林那帮人。”怜儿瞪了身边对雷孤易露出同病相怜的言隽神一眼,然后冷冷道。
虽然心里还是有很多疑惑,但雷孤易知道就现在而言,更重要的是解决那个棘手的司徒怡雪。至于其他的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苦笑。
而青衣,在亲眼见证两个主子吃瘪的模样后,毫无同情心的闷笑起来。
“司徒怡雪的弱点是那个人,对吗?”见那两个人终于端正好姿态,做出一副谈正事的样子,怜儿才终于开口。
“如果调查没错的话,就算没有其他隐情,司徒怡雪最重视的人就是西林太子这是事实是绝对不会错的。”雷孤易眯起鹰眸,微微勾起薄厚适中的唇。
“那西林太子就是那个人吗?”言隽神开口,虽然只是说那个人,但在场除了青衣以外都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三人对视一眼,然后沉默。
“如果是他的话,准备怎么办?”三人中,怜儿率先开口:“要是那个人真是凯行的话,你们准备怎么办?”
“绑架他威胁司徒怡雪退兵?”不了解怜儿与凯行之间的纠葛,雷孤易试探着开口。
“绑架一国太子威胁,雷将军以为这个方法行得通吗?”斜睥某人一眼,怜儿眸底转冷。
“那……”
“或者以他去威胁司徒怡雪?如果司徒怡雪不退兵的话,就把她爱上自家兄长的事公布于天下人面前……”雷孤易这么说着,眼里已经带上了跃跃欲试的雀然。
“那只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而已。”这次开口反对的,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言隽神。
“那该怎么办?”挫败的再次耷拉下肩膀,雷孤易可怜兮兮的瞅着那两个脸色同样凝重的人。
“也许……”抬头看向远方,怜儿淡淡开口:“可以找凯行,让他劝司徒怡雪退兵。如果那个西林太子真的是他的话,这个办法应该有用吧。”
虽然这么说着,但怜儿却不是很确定。现在的情况下,既不能确定那个素未谋面的难热就是以前在云家有些腼腆带着淡淡忧伤的年轻管家凯行,也不能在确定那个人就是凯行后保证谁说服他去劝司徒怡雪,更不能肯定司徒怡雪是否会听他的劝。
“可是我们跟那个司徒夜寒素未谋面,贸然去劝他,他会听吗?”雷孤易疑惑的开口。
“青衣,司徒夜寒现在在哪?前段时间不是有消息说他来西林军营了吗?现在还在那里?”言隽神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恪守本分没有任何问话的随从,起唇问道。
“是的。”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暂且试一下吧。要是不行的话,那就只有另外想办法了。”清澈的眸子慢慢的涌上迷茫的雾气,过了半天,才终于散去:“如果不行的话,只能用那个办法了。让司徒夜寒知道那个女人对他的心思,以及为了他发动这场血腥战争的内幕。”
“怜儿?”听出怜儿话语中的决然,言隽神一惊,不知道那个冷然的女子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刚才怎么会突然有种不顾一切悲怆的错觉。
“神,做大事就不能顾小节对不对?”怜儿的声音悠悠的,看向言隽神的目光如水晶般透彻,又如市井般脆弱,这个样子的怜儿,让言隽神很担心。
“怜儿,你怎么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上前将那个娇小的女人紧紧的搂进怀里,言隽神有些失控的低喃。
“没什么,只是……”伸手覆上言隽神那张俊美如铸的脸,怜儿笑的很美:“因为友情,我抛弃了你一次。那么这次,该我为了你抛弃友情了。是你,所以,值得。”
看着那紧紧相拥的两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的哑谜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雷孤易还是为好友能找到知心爱人而高兴。然后,又猛然想起那个被隽神搂在怀里的女子,就是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哑儿……低垂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落寞。
事情从谋划到实施,不过三天的时间而已。
三天的时间,足够怜儿把所有的思路理清楚,也足够把那个西林太子的真正面目调查清楚。
“怜儿,这是司徒夜寒的画像。”言隽神从帐外走进来,走上拿着一张卷起的画。
“是他的吗?”停住写着什么的手,怜儿慢慢的抬起眼帘,开口问道。
“我没看。”将绑在画上的绳子解开,言隽神微微一笑。然后,怜儿也笑了。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个早已心意相通的人还是在第一时间了解了对方的心思。
将画卷慢慢摊开,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嘴角衔笑,笑眸如水。虽然只是一张很简单的话,但是可以看出画中人绝对是温柔翩翩公子型。
看着画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怜儿微微笑开,却带上了苦涩:“凯行……”
“怜儿?”伸手搂住有些脆弱的人,言隽神知道既然她已经下了决定,那自己只要配合她,在旁边陪着她,鼓舞着她就好。
“没事。”轻轻的靠在言隽神身上,怜儿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时,眸光锐利如剑,不似平日怜儿的冷漠,反似银面的狠绝。
“放心,我会在你身边。”
“你知道吗?听说……”晚上,司徒夜寒出来散心时,突然听到一个拐角处传来窃窃私语。本来准备转身离去,但是却在抬脚的一刻,听到了几个敏感的字眼。
“真的吗?公主真的……”
就因为“公主”这两个字,言隽神收回脚,蹑手蹑脚的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