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点大般丫头,就懂得讨好诃谀,也真不简单,那袁氏是个什么脾性,你我又不是不知,历来自诩世家出身,高高在上矝傲十分,却最听不得人家奉承,行事常有可笑让人不屑处。她与袁氏其实没什么交道,只因与京兆袁氏嫡宗女儿有隙,闺阁时被人排挤小看过,故而对整个袁氏家族都没有好印象。
秦氏又再继续说道:这世上哪有这多天才神童,多数都是家人抬举罢了,想来萧娘是真贤良,为主仆情份一场,有心抬举庶女,才有了今日这么一出,可世母一惯明允公正,才赢得族人诸多信任,这回却看不出其中有假?依我看来呀,到底是嫡亲血缘,干脆故作不察成全萧娘罢了。
这番话自然正中乔氏下怀,但以她一贯教养,当然不至于出言附和,反而顾左右言他岔开话题,只她冷眼旁观秦氏愤愤不平与沈氏默默有思,心里也是一片嘲讽这两位心中作何盘算,哪能瞒得住她?
京兆柳氏宗主历来只传嫡长,论来众人不应任何不服,然而眼下,大伯柳誉宜这宗主却是鳏夫,世人且以为大伯是对裴氏念念不忘不愿再娶,简直就是笑话,倘若大伯夫妇果真情深不移,裴氏又怎会急病不治?分明裴郑灭族,天家追究,阿家与大伯生怕受牵,才暗中促成这出。
然而阿家又以担忧声誉门风为由,逼迫大伯立誓不娶,好教世人相信裴氏暴亡背后没有别因,并非柳家背信弃义不仁不义。
而阿家这一手,可算两全其美。
大伯长期居鳏,连家务都无主妇打理,而宗族事务也如家事,固然以男人主外,总有一些内宅妇孺琐碎,又怎能只有宗主而无宗妇?
即便三郎今后娶妻,有阿家在上操持,避开名门兴望之族,只娶个普通世族女儿,年轻媳妇又哪能服众?
阿家这番盘算,无疑是为亲生子媳谋夺宗主宗妇实权!
而嫡宗这番情境,眼下最近一支亲仁坊系又怎能不知?沈氏这对妯娌必然也动了心思,岂图浑水摸鱼趁乱牟利,说不定也存着谋夺族权宗主野心。
她们都是妄想!柳氏嫡宗可不是只有柳誉宜与柳均宜两兄弟,虽说眼看如今一个得爵郡公,一个高居四品,可真正受天家看重者却是她丈夫柳信宜!庶出又如何?只要有贵人相助,得宗主位掌握族权也不是异想天开!
沈氏妯娌也不看看自家夫主,无非就是个七品、六品官,面圣都不容易,更不在那位眼中,凭她们,也配有那野心。
这边三个女人一番波涛暗涌,除了被甘当绿叶的柳茵如悄悄看在眼里外,半点没有影响到主席韦太夫人婆媳。
这时,韦太夫人正与姻家长媳张氏闲话:怎么今日不干脆将小九领来?
张氏笑道:到底是过府长住,阿家有些难舍,这几日都拘着九郎在膝下承欢,也得收拾妥当,再择吉日。
方才我遣人去请三娘,回来说身上不适,可还要紧?韦太夫人口中三娘是指萧氏嫡亲长姐,她是情知萧氏姐妹历来亲近,故而专程遣人去请。
萧氏禀道:也怨媳妇疏忽,不曾告知阿家,阿姐前些日子就说身感不适。又不无关切问道:未知可曾诊治确切,究竟如何?
并非因疾,却像是又有了身孕,只脉象还浅,暂时不能确切。
唉呀,可真是好事,萧三娘子已经有三位嫡子了吧,没想这又有了喜讯。一个族中妇人笑道,却又须臾领悟过来今日主角萧氏唯二女而无子,笑声便转为干笑,两下后就没了声音。
十一娘本也觉得奇怪,看柳少卿与萧氏夫妻和睦,何故萧氏产下九娘后,多年来只忙着与柳少卿纳妾,自己竟无所出,这时她再打量萧氏神色,竟见她与张氏面面相觑,两人脸上没有什么喜悦,倒像是多了几分忧愁,之于一贯处事稳妥言行有度的萧氏,那愁容里,竟隐隐透出几分愤怒来。
十一娘心下不由更添讷罕。
第35章年少无知的软柿子
午初时分,在久不操心中馈的韦太夫人嘱咐下,佳肴美酒已经准备妥当,仆婢这才有条不紊撤下瓜果糕点小案,抬上两大一小三张矮脚方桌,重新布置锦榻。
既是家宴,又为妇人聚会,与宴者也都识趣只带女儿赴请,因此韦太夫人也没拘那旧俗,为了让气氛更添热闹,特意效仿胡人习惯,采用可供多人围坐大桌,却也有所保留,没干脆设置长条凳挤坐,仍旧是一人一具锦榻。
两张大桌刚好够坐妇人长辈,十余个小娘子也刚好一围小桌。
白姬这日被特许参宴,这时却没与贵妇们共席,而是负责照管一桌晚辈,虽然韦太夫人有叮嘱在先,让她别太拘礼,莫亏待自己口舌,然而白姬到底不曾放开入席,只跽坐在旁,小心谨慎地为诸位小客人布菜添饮。
最为热闹当然是韦太夫人与萧氏在座那张席面,乔氏却也自觉没有凑上前,另坐次席招待宾客。
先是萧氏敬了各位宾客亲朋赏脸赴宴,各人也都举盏敬贺萧氏生辰,略微安静下来,尝了几味菜肴后,便有萧氏好友李氏率先针对寿星,竟效仿男子郎君,吟唱起贺寿诗来,硬逼着萧氏也只好抛开矝持对吟谢贺辞,瞬间就将气氛点燃。